“别以為我會感謝你!”鐘佳男擡起頭,嘶吼着,“我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怪你!怪你!是你把我的一切都搶走了!是你!”鐘佳男一邊掙紮着想站起來,一邊瞠目呲牙地嘶吼。“你等着,鐘挽靈。你等着!我一定會讓你和鐘家……”
鐘如衍被這侄子恐怖的神情吓得後退了一步。
鐘挽靈一腳踩在鐘佳男的頭上,将他的臉狠狠踩入泥土,打斷了他。“别自作多情了,誰幫你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心術不正者早點放棄靈修,反正你也沒什麼天賦。”鐘挽靈收回腳,微微彎下身,蔑視而冷漠地看着泥裡鐘佳男扭曲的臉孔,緩慢卻聲如寒冰地說:“還有,你說,要讓鐘家如何?”
鐘佳男隻覺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像泰山一般壓來,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冰冷得令他心寒膽顫,恐懼一瞬間摧毀了他方才的憤怒和恨意。鐘挽靈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輕柔,可話中的殺意卻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刃,不露鋒芒,卻讓人望而生畏。
“回家去,然後告訴你娘,帶着鄒家趕緊滾出佬仙門,從此絕不要再想染指修仙界,否則我定要你們為之前所做的事付出代價,讓你們十倍償還。聽懂了嗎?”
鐘佳男面色煞白地站起身,方才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他什麼也沒說,步履蹒跚地逃走了。
鐘如衍看着鐘佳男倉皇而逃的背影,歎了口氣:“雖說剛剛佳男侄兒是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但我們總歸是一家人,你也不用這麼吓唬他。佳男畢竟年歲還小,萬一他當真記恨于你,這不真成骨肉相殘了嘛。”
鐘挽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望着鐘佳男逃走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提問:“家族、種族,傳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血緣、性别,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的難道不是人所承載的知識和品質嗎?人不過是載體,外貌、性别隻是附加的區别個體的标簽罷了,跟所能承載的容量毫不相幹。”
鐘如衍詫異地看向鐘挽靈,鐘挽靈也看着他。
“我曾經見過一個種族。據說它們曾經是天地間首屈一指的仙靈,是高貴偉大的神祇,但是,因為拘泥于血脈,最後卻淪落為永遠隻能在陰暗潮濕的沼澤中匍匐爬行的可憐蟲。那樣的,也能叫傳承嗎?那樣,不過是禽獸的繁衍。因為執迷于獸性的繁衍,最後也隻會淪落得禽獸不如。這便是天道的回應,求仁得仁。”
鐘挽靈看着鐘如衍迷茫卻畏懼的眼神,她知道,這個人跟其他人一樣,從沒有想過,也永遠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她釋然一笑,道:“如衍師侄是真心留在千機閣嗎?”
鐘如衍點點頭,有些嗟歎地說:“我知道父親送我來上清宗是為了學更高深的術法,可現在的上清宗,是不會有人教這些了。父親的希望總歸是落空了。”
鐘如衍忽然回過神,不由羞紅了臉。自己居然對一個十五六歲、剛入上清宗的少女說這些,真是莫名其妙。他連忙說:“我覺得我在墨工這塊也許有些天賦,陸閣主雖然看起來很嚴厲,也确實很嚴格,但是是個耐心的好師父,我是真的覺得入他門下很好。”
“是嗎?那很好呀。”鐘挽靈欣慰地說,忽然她想到了什麼,笑了一聲,興緻盎然地說:“你若真對此有意,我倒正好有個人可以介紹給你。”
譚明山的做事風格十分直接且雷厲風行,沒兩天他就在教場重新安排了符文課,并且要求所有未拜師的中低階弟子必修。鐘挽靈的日程一下子就變得滿滿當當。
“你聽說沒有,這門課的老師是個十六歲的丫頭。”
“而且還是剛入上清宗的。”
“十六歲?我沒聽錯吧。我入上清宗十年了,她煉氣有沒有十年都是問題吧!”
“聽說那丫頭隻有開明境呀!”
“開明境竟然也能來教人?她配嗎?”
“呵,一小丫頭教符文?那丫頭吃過的飯還沒老子走過的路多吧?上清宗是沒人了嗎!”
一群中階弟子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時不時發出爆笑,中心的是一名栗發褐衫的青年,似乎有些西域的血統,五官很深,态度尤為傲慢不屑。
這是教場第一場符文課,安排的大部分都是這次新入門的新生,也有少數上一批入門的中低階老生。對于那些已經在上清宗呆了十年之久的老生來說,突然來了一個新教習,上來就是必修課,還是個這麼年輕的小姑娘,自然難以接受。
當然,卻也不是所有新生都心服口服的。
一名紫衣少女從那些不懷好意的老生間穿行而過,兀自在前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修仙界鮮有女修,更何況是像上清宗本宗這樣的仙盟上宗,突然出現這麼一位嬌俏可愛的妙齡少女自然引人注目。但那少女對那些輕佻的目光理都懶得搭理,坐在座上一手撐着下巴小憩起來。少女正是這屆玄天遴選龍鳳鬥三名獲勝者之一,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