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躬身告退,他深深看了一眼鐘挽靈,轉身,停步,再回頭。“師父,還有一件事……”
“我知道。”鐘挽靈清悅的聲音打斷了宋濂,“我自有打算。”
宋濂複雜地看着鐘挽靈。“你真的很瘋,你知道你這是在拿自己、拿天下在賭嗎?”
鐘挽靈輕輕一笑,手持卷宗,打開房門,回首留下一句話:
“沒有把握的才叫賭。”
另一邊,雲陽山上,有了和沛趕來的醫仙支援,白藥梁從雲的效率大大提升,僅過兩日,白藥四人便與後來協助的醫仙們救治完了剩餘的山民。
得知師父與武閣首沖突,白藥梁從雲不敢久留,忙不疊地将其他善後工作交給分閣弟子,速速趕來了懷玉山。
一進門,幾人無不驚歎這砌滿了卷宗俨然像一個小型琅嬛閣的陋室。
“哇,上清宗的分閣主事怎麼做事的,居然用這麼破的房子給本宗的人住?”白藥一到鐘挽靈等人暫住的懸崖小樓,忍不住叉着腰就是一通抱怨。再看坐在一堆書冊中間,一會翻書,一會在手邊草紙上寫畫,發髻散了都無暇整理的于庚澤,原本挺愛裝模作樣的一個人,現在哪裡還有點修士仙氣,全然一副瘋癫乞丐樣。“于、于師兄?你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啊?怎麼成這樣了?”
于庚澤是沒工夫搭理她,一邊翻書,一手掐算,嘴裡念念有詞。
“師姐,你别去打擾于老,要完不成了……”
“完不成,師父和宋師兄要殺人啊!”
趙延炎和魏萌快被卷宗折磨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塞了一堆卷宗到孫兆陽和韓誠懷裡,一邊勸道:“來都來了,趕緊幫忙吧。”“少說話,多做事,要出人命啦!”
梁從雲繞過慘叫着企圖拉白藥下水的孫兆陽、韓誠,和宋濂打了個招呼,覺得哪裡不太對。“你怎麼了?”
宋濂尴尬地一笑,伸手取了一個卷宗就往梁從雲懷裡塞,堵住梁從雲的狗嘴。梁從雲連忙左躲右閃,猴一般躲過宋濂的卷宗攻擊,跑到鐘挽靈面前。鐘挽靈正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手中的黑柄案卷,優哉遊哉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不是在查閱卷宗,而是在賦閑看話本。
“師父。”梁從雲一手擋着宋濂塞來的卷宗,一邊在鐘挽靈耳邊小聲說:“穆曉川說與你理念不合,擅自離隊了。”
鐘挽靈擡眼瞟了一眼梁從雲。梁從雲更覺怪異,眯了眯眼,輕聲耳語:“我見他與蓮台的那幾個秃驢一道。”
“知道了。”鐘挽靈淡淡地說:“他本心向蓮台,要去便去吧。”說着從宋濂手中抽走卷宗,放在一愣神的梁從雲手裡,笑眯眯地說:“既然回來了,趕緊做事吧。明天天亮前,我要結果。”
回答的不是梁從雲,而是趙延炎和魏萌的一陣哀嚎。
“本閣來此,怎麼連個接待的人都沒有?”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插了進來。
衆人擡頭就見來人是武天節,紛紛放下手中的事,起身作揖。唯獨鐘挽靈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将手中的卷宗卷回去,這才起身,拿着卷宗略一抱拳拜道:“武閣首大駕光臨,不過我們正忙着,沒空招待你,真是抱歉。有何貴幹?不如直說吧。”
鐘挽靈的語氣溫和謙遜,可這話一出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白藥梁從雲四人驚得合不攏嘴。聽說這兩人不合,可沒聽說已經僵到這份上了。
武天節環顧四周,想不到這破屋陋室被鐘挽靈等人收拾得井井有條,就連那堆不知所謂的卷宗都也被有序地歸到架子上。他原以為這小妮子問他讨要案卷卷宗隻是為了找茬,沒想到她還真在認真看這些廢物。
“我聽說,你在雲陽山的弟子跑了一個,故特來關心一下。”
鐘挽靈答得不鹹不淡:“不勞武閣首費心,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尊重門下弟子的選擇。”
“鐘師妹可真會給自己找補啊。别人丢了徒弟可是奇恥大辱,鐘師妹真是脫俗。”武天節冷笑。
武天節目光掃到一樓廳中桌上的地圖,地圖上星羅棋布地放着許多包裹着字條的棋子,有些還用靈力淩空寫了字,那布局竟與上一次清談會時冷悅給他們看的非常相似,隻是這桌上的點更加密集且詳細。武天節心中一凜,心說冷悅讓人查的這堆垃圾莫不是真有深意,面上不動聲色地譏笑說:“師妹這是在做什麼?”
鐘挽靈反唇相譏:“怎麼,武閣首不知?呵,看來武閣首和弟子抵湘漤數日是一點事都沒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