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挽靈擡手打住郭青鋒的話,溫和地說:“郭将軍不必多言。你們都是大唐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們不可坐視為衆人抱薪者凍斃風雪。況且,大戰在即,天下、百姓都需要你們來守護,決不可在此折損。我知你不信卓岩松,我亦不信。隻是,此時卓岩松欲與叛軍割席,于大局,于當下,都百利無一害。将軍還是将着眼點集中于荊州,以營救馮将軍和諸兄弟為先。”
郭青鋒抱拳,對着鐘挽靈深深一禮。“多謝鐘仙師。”之後留下精兵護衛,匆匆與前來報告的兵士先行出了洞。
時至定昏,鐘挽靈、白藥等人率郭青鋒留下的竹山營士兵将石室中人全數救出地宮。圍在别府外看熱鬧的人群已随着卓岩松、武天節、懷玉山和竹山營大部隊的離開漸漸散去。此時安甯街已人去樓空,空空蕩蕩的沒多少行人。
地宮中幸存者大多十分虛弱,且多為外地人,無處可去。鐘挽靈征用了五福樓舊址,暫且安置這些人。反正,和沛五福樓這個店已然名存實亡了。過去住破屋服侍達官名流,曆經生死一難,如今住上了達官名流的房間,也不知這些人作何感想。
趁着其他人安置獲救者的檔口,白藥向鐘挽靈問出了心中疑惑:“師父為何要向卓岩松妥協?你分明知道他就是此地的幕後黑手。别跟我唠什麼局勢。武閣主願意出手了,還要他卓岩松嗎?”
鐘挽靈輕輕一笑,見這個性情的小姑娘又要炸毛,溫言安撫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不止是對卓岩松而言,對我們也是一樣的,可能對我們還更加有利些。”
白藥聽得是一頭霧水。
“以現下的證據,我們是無法坐實卓岩松的罪行的,倒不如拿這換些有用的東西。”
白藥不服:“怎麼就坐不實了?哪有那麼多巧合,分明是他瞎掰胡扯,所有證據都指向他,是個人看了都知道他有問題了。”
鐘挽靈搖搖頭,戲谑道:“那你剛剛怎麼沒有一錘定音将他拿下呀?”
“我!……還不是武天節那老糊塗首鼠兩端!”白藥氣鼓鼓地抱怨。
鐘挽靈輕輕一笑,提點道:“不着急,這個時候答應卓岩松對我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什麼好處?我看分明是引狼入室。”
鐘挽靈失笑,娓娓為其剖析:“你看那卓岩松好似泰然自若,其實他也并不像表象那麼淡定。他這步看似撇清了嫌疑,換了站邊,但實際上知道的人仍知道,并不會真正信任他,相反,還會讓多疑之人起疑,比方武天節,哈,倒也不排除武天節是看到蒼生疾苦,真正醒悟了。”白藥不敢苟同地哼了一聲,鐘挽靈失笑地搖搖頭,“再者,大敵當前,敵方已先手好幾步,和沛之事看起來是我們赢了,但大局上看我們仍處下風。今,南有三蠻王混入的軍隊不明,内有亂黨不知煉了多少妖兵,北方金軍虎視眈眈,我們的敵人太多了。若此時我們同時與所有人為敵,那定必敗無疑,故而當務之急是分化敵人,分才能破之。
卓岩松固然可惡,可他的立場并不堅定,且他身後還有動向不明的泰安宗這個龐然大物。若是将他逼急了,不但敵人會多一個強勁的助力,甚至有可能迫使他背後的巨大宗門也下場,那就得不償失了。反之,我們在這時候拉攏他,不但可以分化敵方陣營,同時也會增加一個助力。
當然,卓岩松必定不會真心相助,我們也需要時刻提防他一手,但說實在,我們挑明敵對也還是要提防着他,甚至還需要防更多。
再者,卓岩松好歹是個金丹,即便出工不出力,也是一大戰力,不可小觑。
而對卓岩松而言,此舉雖是解了一時燃眉之急,卻無疑于飲鸩止渴。他對荊州亂黨出手,便是像對方挑明了背叛,之後他若無大功,便很難再回到敵方陣營。當然,也有可能,他本身就并無與三蠻王等長久同道的打算,但這于我們無礙。不僅如此,此舉還可能為他将來埋下禍端,也許那時我們就可讓此人伏誅了。”
白藥神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師父”。“你其實早就算到了吧?這一切,包括卓岩松這個決定。”
鐘挽靈笑着搖搖頭,不予置評。
白藥癟癟嘴,嗫嚅着:“哪有你這樣的女人,精的跟妖怪似的。”
鐘挽靈噙着溫雅的微笑,淡淡地說:“誅妖邪者,無惠于妖邪,何以勝之。”
白藥腹诽了一句“神神叨叨的像個神棍”,轉頭被隔壁院子的喧嚣引去了注意力。
夜幕下,原本靜谧的庭院中不知從何處湧出了許許多多星星點點的火把光,将已然垂落的藏青幕簾撩開,喧嚣紛沓而至
——郭源、宋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