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到了。”
話音落下,幕籬下的人神識輕動,而後面色微微一變,并未回音。
區區一個輪回鏡,竟是能把上界各方勢力強者聚齊了。
感受着周遭掃過來的十幾道視線,塵生雪下意識地将幕籬壓了壓,定住了帽檐邊被風吹起的白紗。
倒真是一副拒人千裡的模樣。
溫雲舒笑了笑,目光一瞬未離。
“天宸谷異響,昆侖鏡出世想必也近在眼前,無修,可要現在跟去?”
現在——
隐在古木間的劍客,燭龍辇中的顧家少主,金鵬翅上的大妖,九天外的聖地之主……
塵生雪在面紗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将數道探究的視線收于眼底,正欲開口,餘光卻瞥見了一群半大少年,眸光微微一亮。
“域主殿。”
“小姑娘如今長大了。”
溫雲舒聞聲微怔,像是想起了什麼,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西南方向那群聲勢浩大的年輕修士,其中一襲月白流仙裙的少女格外矚目。
玉骨天成,清麗無雙。
即使在美人如雲的修真界也擔得起一聲絕色,隻是面色稍顯冷淡,唯有同一旁的少年說話時,嘴邊才勾起兩分笑意。
看來是有心儀之人了。
等等…那個少年是……
顧家少主?
怎麼會是顧家人!
溫雲舒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起來,連呼吸都微微有些急促,手邊下意識周轉起靈力,卻被一道平靜的神識傳音突然打斷,連帶着周身氣息都消散于無。
“罪惡台不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
是的。
靈力緩緩在指尖溢散,溫雲舒随之冷靜下來,沒錯,他還是個逃犯,一旦被人發現,後果将難以預計。
尤其是,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一個格外重要的人。
是他失控了。
溫雲舒心緒浮動實是情理之中,對此塵生雪早已預料,但此事卻不得不提醒于他。
域主殿早已不同于當年。
思及此,塵生雪又在暗中傳了一道音,稍加提醒。
“此處不可小觑。”
他知曉溫雲舒身負蜃妖血脈,最擅易容。
即由内而外,從骨骼到皮肉,皆會變成被幻化者的模樣,如若相處時間不長,根本不會發現。
但這并非沒有破解之法,鲛人族和神獸白澤的血脈可以辨其真容,成道之人也可一眼勘破,以及保留至今的一些仙器同樣有此能力。
雖說這些俱不常見,但來者如此多,畢竟不是萬全之策。
塵生雪的帷幕也并不那麼低調,但對他來說,卻是當下最為安全的方法。
所謂的神迹不僅阻擋了一切貪婪的視線,也讓他的易容之術難以如常人般施展。
無論他的修為多高,所幻化的人總是面無表情,膚如融蠟。
而他也隻能改變皮肉間那一層表象,卻難以仿出其中的神韻形态。
為此他于早年間拿走了太皇山的至寶人皇碑。
人皇碑本身算得上是有名的上古神物,如今也因難以解封被送進了仙器行列。
人皇碑可幻世間萬物,因信仰所生,堅不可破,故難以看透,非仙神不可窺。
這神物所化的幕籬,不止遮去了脖子以上,就連身高發色氣息靈力都變了,這樣若還能看得出來……
“是啊,真是很厲害的一群人。”
深綠的眼眸中流轉着絲絲嗜血的紅光,在深處湧動着瘋狂和愉悅。
塵生雪神色微凝,敏銳地感知到了身旁人情緒不對,于是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口。
“……他們如今不會抓人的,除非想錯過神器出世。”
溫雲舒愣了一下,緊随着改了口,目光緊跟着移向右邊的衣袖,身形僵了僵,緩緩垂下了眼眸。
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是第二次,塵生雪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他的朋友,變了很多。
……
“至多一個時辰,昆侖鏡便會出世,不過周圍這麼多人,要走确是有些困難了。”
淺一蹙眉,塵生雪淡淡收回了望向西南處的視線,向身旁說道。
“嗯,确是如此。”
溫雲舒并非愚鈍之人,很快聽出了此話的言外之意,适時提議道:“我知另有一條小路,生靈稀少,速度也更快些。”
這倒是不錯。
塵生雪的唇邊終于露出兩分笑意,但仍然謹慎地問道:“此處知道的人可多?”
“不出意外,隻我一人知曉。”
“甚好。”
塵生雪悄悄拽了拽旁邊人的袖子,溫雲舒會意,俯身垂下眼簾傾聽。
“現在人多,等不多時去了大半,我們随後再離去。”
“理應如此。”
深綠色的瞳孔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一抹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