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人依偎談心,穆侯爺跟着穆修從前院過來。
方才在飯桌上,穆英不敢情緒太過外放,上一世在端王府,學着掌管持家,早就曆練了神情自如的能力,如今在家人溫情前,難以自持,此刻眼睛濕漉漉的,像可愛的小貓,柔柔軟軟的靠在母親的肩膀上。
穆侯爺走到桌前,四處無人,威嚴的眉眼跟着舒緩柔和。
“誰給我家英英受委屈了,阿爹,替你報仇。”
穆英一下忍不住笑出來,薄唇輕抿,化淚為笑:“阿爹出去好久,咱們一家人多久沒坐在一起了。”
上一世的失去親人的痛苦依舊刻骨銘心。
穆修上前,胡亂揉了揉妹妹的腦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愛哭鬼,肯定小兩口鬧矛盾了?我看妹夫這次倒是比你還反常,上趕着來家吃飯。”
穆英伸手捂着腦袋:“哎呀,阿娘你看他。”
穆夫人跟着笑,伸手将穆英摟在懷裡,語氣溫柔:“臭小子,一邊去。”
穆英捂着臉,朝哥哥耍假似地吐舌頭。
上一世活得卑微,一輩子都在讨唐澄喜歡,反而忘了最應該珍視的東西。
想到哥哥本應該要跟青梅竹馬的沈家小姐成親,後來朝中事變,一直耽擱,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哥,還說我呢,你什麼時候跟沈家姑娘定婚事,把嫂嫂迎進門。”
穆修叉腰坐在一邊,輕哼一聲:“你這丫頭,還敢計劃你哥。”
晚風徐徐吹動,花亭裡滿是歡聲笑語。
這畫面是穆英上輩子從未有過的,她實在錯過太多太多。
廊上挂起燈籠,天色也漸漸暗下來,穆夫人起身:“對了,廚房還溫着奶茶,英英最愛喝了,走修兒,你陪阿娘拿過來。”
穆修嫌棄地撇了撇嘴:“阿娘偏心,英英在家成了寶貝。”
穆夫人伸手要拍兒子的胳膊:“你們都是寶貝,還不是你挑剔,我們都喝鹹的,你喝甜的。”
一家人從前在關外,奶茶牛羊肉都很喜歡,每次家人回來,都會親曆親為準備美事。
偏偏穆修是個挑嘴,喝茶吃肉都挑剔的很,穆夫人覺得麻煩,索性叫他自己去搭配,免得人伺候。
穆修俊眉微挑,聲音拉的老長:“好——”乖乖跟在母親身後,去端奶茶。
穆英眉眼彎彎,看着母親和兄長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淚珠。
真好,一切都來得及。
一旁的穆侯爺察覺到女兒的反常:“英英,有心事瞞着阿爹?”
穆英擡眸父親向來威嚴,眼見的皺紋已盡顯蒼老疲态,神色卻是不怒自威,小時候身邊的同族小輩都怕他,聽到他要回來,便吓得不敢說笑玩鬧,可穆英不怕,因為父親最護着她,每次不聽話,母親發火就說是父親慣的。
卻也正是因為護着女兒,上一世才會落得個鳥盡弓藏的下場,穆英吸了吸泛紅的鼻尖:“英英是您的女兒,如今身在王府之中,看着阿爹日夜操勞,朝堂中做臣子要步步小心,女兒還要您為我操心,心中慚愧。”
穆侯爺聞言眉頭舒展,意外女兒能說出這樣的話,心中感慨孩子長大了。
“父母愛子,何必計較那些,隻要你能平安順遂的過下去,便是最好,端王性格乖張,卻也是能保全你的,日後不管出現何事,你能保全,阿爹便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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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澄從穆府回來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
親随鶴青站在前面,王府中人得到消息後,也全都圍在門口等候迎接。
唐澄母妃早逝,自己又不喜宮中的繁文缛節,很早便開宗立府。
府裡除了主事的王妃穆英,就是唐澄從小帶出來的乳娘。
乳娘見唐澄回來,眼眶通紅,帶着府上人上前行禮。
一番接風後,才進了王府。
唐澄換了常服,淡青色的錦袍襯得人挺拔俊秀,隻是那雙漆深的眸子微垂,晦暗不明,叫人分不清喜怒之色。
唐澄進了書房,鶴青也跟在身後。
桌上擺着的木盒裡擺着一塊石頭,通體發綠,形狀圓滑,上面還有依稀的血迹。
“王爺這塊就是王妃摔倒時候刻中的石頭,此石是鋪設魚塘底部的石頭,府中年前曾進過一批。”
唐澄視線投射到桌上的石頭,低垂的濃睫微微顫動。
“府中複雜山石運送的人,可查了?”
鶴青搖頭:“暗中調查過,那人前些日子出城看望老娘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繼續盯着,府裡有一舉一動,立刻告知本王。”
鶴青雖然不清楚唐澄的用意,卻能感受到自家王爺現在心情不好。
“是。”忽然想到什麼:“對了,王爺,靖王殿下聽聞您回來,特地派人送來禮品,好像妙音姑娘明日要過來。”
唐澄眼眸也不擡,隻是輕嗯一聲,注意力依舊在那塊石頭上:“備上禮品,明日本王去穆府接王妃一起去公主府。”
王爺怎麼反應這麼冷淡,要知道妙音姑娘可是王爺的心上人,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妙音姑娘提前回來的嗎,人家要過來,反應怎麼這麼冷淡。
唐澄擡眸:“還有事?”
明明隻是一個眼神,鶴青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眼底寒潭下是生殺予奪的從容不迫,愣了幾秒才緩過神,趕忙搖頭:“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