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澄隻是自嘲的笑,他試着在穆英面前展露自己,希望能把曾經的傷痛隔閡稍稍縮減愈合,但他也忘了,有些傷口傷得太深了,就算是撥皮抽筋也會留下痕迹。
愈合後留下傷疤,陰天下雨的時候也會隐隐作痛。
對她也不公平。
唐澄起身:“解藥什麼時候配好?”
慕容川抿唇:“有一味藥京城沒有,要去邊外采購,最起碼要十天半個月。”
“不行,最多五天。”
“我的殿下,我就是把馬跑死五天也回不來啊。”慕容川臉上泛起為難,五天能到那就不錯了。
“我給你排一隊起兵。”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令牌,扣在桌上。
古銅色的令牌通體刻着古樸花紋,中間一個澄字赫然醒目。
“天奶奶的。”親衛都派出來了,慕容川感覺自己要是再推脫,唐澄的一個眼神就能殺死自己,無奈歎了口氣:“好吧,我的端王殿下,不過這幾天不能有那個,身弱加上體内還存留着慢性毒藥,恐怕會加劇反應。”
唐澄‘啧’一聲,俊眉微皺:“這麼大反應?”
慕容川抿唇,看着唐澄着表情真想笑出聲,無奈人家是王爺,隻能強忍着,點頭:“但凡情緒激動的額事都不能做。”
“知道了。”
————
這幾天穆英過的很折磨,唐澄那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眼每天都盯着她,搞得她都覺得自己臉上長了什麼髒東西似的。
雖然礙于身體虛弱沒有瞎搞,可也耐不住他膈應人,小打小鬧似的蜻蜓點水。
時間過的飛快,到了穆侯爺生辰這天他竟然比穆英起來的都早,像隻花孔雀似的打扮自己。
唐澄生的好,身形高大,但不魁梧,勁瘦的腰身下,一雙長腿襯托的人格外挺拔,什麼衣料穿在他身上,就會自然變成他的樣子。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唐澄的臉蛋身材在整個京城都是一頂一的能打。
當初剛剛成親時,京城貴家女,哪個不是心裡難受了好一陣。
看着穆英醒了,唐澄邁步走到床邊,蜻蜓點水的印在她臉上一個吻。
“快起來了,早些還要去嶽父那邊。”
穆英對唐澄這套流程甚至已經習以為常,若不是上輩子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還真以為他是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
下意識躲開他的觸碰,從床榻上坐起來,看着他今天打扮格外樸素低調,卻也蓋不住俊美的容貌,比尋常多出許多松弛和閑适,這男人還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王爺不是還要上早朝嗎?”
唐澄點頭,淡色的眼眸清澈透亮,溫暖和煦的日光灑落臉上,映得人唇紅齒白,姿色紅潤,無聊地玩弄她的頭發。
“送你過去,到時候跟兄長一起回去。”
穆英剛要開口,不用他送,自己可以去,就被他打斷。
“快些起床,乖英英。”
“好,有勞王爺了。”
唐澄瞪了她一眼:“不許叫我王爺。”
聽起來生疏的像陌生人一樣。
“那我叫你什麼?”
唐澄嘴唇清揚,佯裝苦惱地思考了一會:“若是按尋常人家,我在家排行老三,叫我三郎怎麼樣,叫一聲聽聽”
怎麼樣?穆英能說怎麼樣。
不過想來覺得荒謬,帝王之家,根本沒什麼兄弟一說,不是你吃了我,那就是你要死在我手。
看着唐澄炙熱的目光,她覺得自己要是不叫一聲,恐怕他能跟自己耗一個早上。
忍着心裡反感,全憑着逢場作戲的經驗。
“三郎……”
唐澄眼底的湖泊像一個炮竹扔到水裡瞬間炸開,寬大的手掌捏了捏穆英的臉,心滿意足的哎了一聲:“乖英英。”
穆英上輩子和唐澄相處的時間很少,多是相敬如賓的冷漠,覺得他是個沒心的冰塊,重新活一世,怎麼才發現跟個沒長大的三歲小孩的。
不僅是行為像,就連那種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性格也像。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恐怕早就被人打了不知道多少頓了。
一折騰之下,穆英費了好大一會才收拾好自己,不過想到能回家看到阿爹阿娘,心情還是不錯。
唐澄也沒進門,把她放在門口就上朝去了。
穆夫人看到女兒回來了,神色欣喜,母女倆親昵在一塊,明明是前兩天剛見過面。
穆夫人疼愛的輕撫女兒的臉。
“阿娘還想去接你,沒想到我的英英就回來了。”
穆英笑容燦爛,在母親身邊總能放下束縛和防備,做輕松的自己。
“我就是知道阿娘想我了,就趕忙回來。”
後面的白蘭朝穆夫人行禮:“是侯爺送小姐回來的。”
穆夫人不由驚訝,是唐澄送女兒回來的。
穆英拉住母親的手:“阿娘别聽她胡說,王爺上朝,隻是順路捎我一段。”
穆夫人看着女兒神色遮掩躲閃:“怎麼了,他同你吵架了?”
穆英抿唇,開心的日子不想聽到煩人的名字。
“沒有~”
“好啦,好啦,阿娘不問了就是了,正好你回來,跟着阿娘一起去後院的新荷。”
“好。”
父親和兄長都上早朝,府中隻剩下母女二人,穆侯爺為人低調,不喜鋪張奢華,同朝不少同僚都要來給他祝賀,卻被一一婉拒,隻想一家人在一塊,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飯。
穆家一直跟别人家庭不太一樣,穆侯爺隻有穆夫人這個人妻子,膝下一對兒女,家庭和諧,完全沒有什麼妻妾成群的烏煙瘴氣。
穆英和穆修都是生活在幸福家庭裡的小孩,也正是因為如簇,上輩子看到唐澄三天兩頭的往府裡塞人的時候,她心裡是接受不了的。
後來才漸漸明白,不是所有男人都像父親那樣。
在這個世道,唐澄很多,而阿爹那樣的人很少。
下朝路上,唐澄如出必行跟穆修一起下朝回穆府。
穆修對于這個妹夫一直看不上,不管你是誰,隻要對自己妹妹不好的人,他都不屑一顧。
馬車裡,沉靜無聲,氣憤陷入尴尬。
唐澄擡眸看着面前跟穆英有六分像的穆修。
“兄長和英英,幼時是在草原上長大的,想來必定擅長弓射。”
穆修不想打理唐澄,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王爺說笑了,都是粗人,哪裡說的上擅長。”
唐澄輕笑,如何能不聽出來他話裡的不滿,态度和氣:“既然下了朝堂,兄長何必叫我王爺。”
穆修不理解的看着唐澄,這人是吃錯藥了,主動跟自己攀起親戚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身份有别,穆修何敢無禮。”
唐澄并不在意:“我想知道英英喜歡什麼?”
聽到妹妹的名字,穆修擡起精神,語氣裡盡是驕傲:“英英喜歡什麼?那丫頭喜歡騎馬射箭,騎射的本領絲毫不遜色于男兒。”
唐澄将頭靠在一邊,腦子裡竟然沒有穆英騎馬射箭的畫面,記憶力似乎總是文文靜靜的小姑娘,眼底浮起新奇。
“原來她還會這些啊。”
穆修揚眉,自家妹妹厲害的很,不過疑問唐澄為什麼要問這些,剛才的隔閡已經抵消:“妹夫,為何要問這些。”
唐澄淡色瞳眸裡閃過黯淡,語氣卻盡是坦蕩:“英英同我夫妻,我竟然不了解她,心中不免慚愧。”
穆修一陣錯愕,這世端王說出來的話?那個玩世不恭的端王?
“小時候一家都在關外,本是一家團圓,英英也是爽朗陽光的性格,後來母親帶着我們回京城,同父親分隔兩地後,小姑娘性格就慢慢變得内斂,京城多規矩束縛,她又是從草原上過來的毛丫頭,生怕給家人丢臉,慢慢的燦爛小孩變得越來越謹小慎微。”
他雖然時常和妹妹鬥嘴,可看到她這樣的變化,最痛心的還是他。
穆修不知唐澄是不是良心發現,可有些話他都要說:“王爺,我穆家的女人不是金枝玉葉,卻也是家人疼愛澆灌下來的花朵,日後英英不論做什麼,都請您好好待她。”
平常号稱小霸王的穆修,鮮少有這種動容的表現。
唐澄抹了把眼睛,脊背挺直如青松:“我定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