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乘月再回憶起那段日子,還是覺得比在娛樂圈艱辛數倍。
高中三年,他總是奔赴着各種培訓班,同時兼顧學習和高考,忙得像一個陀螺,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兩半用。
當然這次都不算什麼壓力,他最害怕的是老師失望的目光。
那種自上而下的審視,仿佛收養他是一個錯誤。
平心而論,老師對他很好,衣食住行沒有缺過,也正是因此讓許乘月更加愧疚。
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南天又下了一場梅雨,陰冷的、濕漉漉的雨水侵染在他的每一寸皮膚,他看見自己在慢慢發黴,卻無能為力。
隻有卿紗放寒暑假回家的時候,那種無形之中籠罩的潮濕感才慢慢減弱。
可随着卿紗加入實驗小組,時間更加忙碌,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老師的心情越來越差,那種黏膩潮濕的氛圍簡直要将許乘月吞噬。
他隻能更加努力,忐忑的拿出各樣的比賽第一的成績。
以至于發現自己無法考上B大時,神經繃成了一條弦。
許乘月閉了閉眼睛,不知道從哪兒流進來的水流,從牆壁上滲透滴落在地上,一滴水珠砸到他的臉頰,很涼,連帶着覺得洞穴裡也格外的冷了。
他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洞穴裡很陰暗,所以沒有發現伏陽正好在他身後,這一退就栽到了他的懷裡,貼上了胸口。
慌亂間手抓住他的手臂,皮膚相貼,許乘月頓了一下,随後感覺的溫熱的氣息将他緊緊包裹。
如果他總是身處回南天的雨水,潮濕發黴。
那身後這個人就如同三伏天的驕陽,炙熱明媚,甚至有些燙手。
許乘月手指微微蜷縮,不動聲色移開那想要沉溺的溫暖。
下一秒,被伏陽按住。
維持着姿勢将他徹底圈入懷中。
溫暖的手将他的手包裹,慢慢揉搓。
“這麼總是這麼涼?”
伏陽覺得許乘月很神奇,身上總是帶着清新的香味,連皮膚都冰冰涼涼,雖然抱着很舒服,但伏陽總想将他捂熱。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有點……冷。”說着許乘月打了個哆嗦。
許乘月并不愛将講自己的事情,不過寥寥幾句伏陽隻能順着這些線索猜到一些貓膩,很快,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過往血淋淋的展示在他面前。
那種類似于心疼的情緒徹底籠罩在他周圍,顯得氣壓極低。
“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伏陽将發着抖的人徹底擁進懷裡。
對,伏陽很确切的将這些定義為欺負,更甚覺得這是一種精神上的霸淩。
許乘月長期處于這種精神緊繃的狀态,時刻注意周邊人的情緒,那種救世主般的英雄主義時刻奉獻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人刻意培養。
因為他們需要許乘月的奉獻。
他的老師就是一個吃人的怪物,剝皮抽筋,一人三吃,要将他利用的得榨幹得一滴血都不剩。
伏陽氣得握緊拳頭,“最好别讓我見到你老師。”
“怎麼?”
“我替天行道,替你欺師滅祖。”
許乘月從胸口處擡起頭,撫上青年的臉龐,将他緊緊擰起的眉頭揉散:“不能說這種話,他也幫過我很多很多。”
也正是因為這樣,許乘月無法真正斬斷和老師的聯系。
這種畸形的關系其實很像東亞父母與孩子的關系。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懷着愛意而降生的,而是期待,是别有所求,他們期待你成績優異,期待你是天降紫微星,期待你月入過萬,期待你孝順為他們養老。
生孩子是多簡單的事情,養廢了,投資失敗了,那就再生一個。
你隻有他們一個選擇,而他們并不是非你不可。
他們的愛從一開始就懷有算計,帶着許多的附加條件。
導緻你愛也不能恨也不能,就連痛也無法叫喊出聲,陷入無盡的内耗。
許乘月确實麻木過,甚至甚至完全被馴化,妥協覺得——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别掙紮了。
可那時耳邊卻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要自由。”
“許乘月,你要自由。”
“所有人,都應該自由。”
……
“路寶玉死亡,南方領地僅存一人。”
“夜枭死亡,南方領地全軍覆沒。”
混亂的思緒被全島通知的機械廣播音喚回,許乘月并不意外是文靜心和卿紗赢,隻是沒想到夜枭和陸寶玉輸得這麼快。
“我們可以出去了!”他回過神,慌亂地掙開溫暖的懷抱,有些不自然的地跑在洞門口張望。
伏陽望着他的背影,腦中突然思維發散,如果許乘月去了B大,他們是不是能更早的就遇見。
差三歲。
卻是……同一屆。
說不定還能同時挂在校草角逐榜上。
伏陽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他和許乘月誰更帥?好像他更帥一點。
許乘月猶豫地回頭,看到一個傻樂的身影。
伏陽瞬間收斂表情,“你能對卿紗下手?”
許乘月:“為什麼不能?”
伏陽也走出洞穴,擡頭望天:“畢竟是……未、婚、妻。”
許乘月:“……饒了我吧,弟弟。”
誰也沒料到當時自己的一句調侃,被伏陽記到了現在。
而其實他根本沒有未婚夫這樣光明正大的身份,他從不叫卿紗“姐姐”,因為卿紗着實不像年長者。
她在專業領域确實發光發亮,但在生活中總是不懂很多東西完全不考慮後果,表面怯懦社恐的少女實則比誰都離經叛道。
就像她說完“所有人都要自由後”,帶着他離家出走,流落街頭。
那個時候……正值高考的前三天。
“你覺得高考更重要?”
被規訓良好的少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