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躺在皚皚積雪裡,面白如紙,像燈籠上蒙着的半透明薄紗。
胸口赫然一道刀痕,鮮血洇濕了身下的白雪,不需要多久,大雪就會将他徹底掩埋,遠處黑煙滾滾,火光像毒蛇吐信般纏上木梁屋瓦。
上級宗首座親自帶弟子出山曆練,居然遇到如此聳人聽聞之事。
整個村子,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
這是祁長憶兩百年來第一次下山。
他遠遠看着弟子們從燒毀的房屋裡擡出一具具屍體,這位名聲兇殘的仙門首座此刻低眉斂目,倒是一副菩薩樣子,他低聲念着往生經,同時意識外散,一呼一吸之間,神識已經覆蓋了整個村莊。
雪下有人!
此人脈搏幾乎微不可察,神識掃過去,簡直跟外面的石頭沒有兩樣。
但人還活着。
祁長憶的掌風吹開積雪,露出積雪下的人來。
醫修當即撲上去給他診治,摸了許久才摸到他的脈搏。
這小子也是命大的,再晚一點就真涼了。
葉硯拂去少年臉上的雪,看到他的面容時,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這小孩兒模樣還挺俊。”
聽到這話的圍觀弟子都湧了上去,全被葉硯挨個扒拉開,“有點良心就把自己的養氣丹貢獻出來一個,别都堆在這礙事。”
弟子們讪讪地退了回去,順便獻上自己珍藏的丹藥。
服下藥後,少年的氣息平穩下來,葉硯松了一口氣,又去探他的脈搏。
這一試不得了了,這小孩兒靈台通徹,經脈天成,這樣的資質,整個上級宗都找不出來一個。
撿了大便宜了,這就是天道送給他的衣缽傳人啊!
如此空明的靈台,天生就該修我們醫道啊!
葉硯從靈囊裡掏出件狐皮大氅,把少年裹起來。
旁邊他大弟子小聲嘟囔說他是看人家好看,趁機親近,照往常葉硯的暴脾氣早就一腳踹上去了。你小子竟然敢編排師尊,目無尊長,腦子裡就沒點别的了。
但現在葉硯居然什麼反應都沒有,管他呢,先把祁長憶給蒙過去,這家夥一個徒弟都沒有,表面上他不說什麼,指不定背地裡偷摸擦眼淚呢。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葉硯一邊朝祁長憶微笑,一邊把帽子給少年戴上,一個後腦勺都沒讓他看見。
踩上佩劍就跑,馬上就回去拜師,祖師牌位下一磕頭,這事就算生米煮成熟飯了,其他人就隻能看着眼紅幹着急的份。
“師尊他怎麼回事?”葉硯大徒弟晏秋一臉震驚,他師尊總日沾花惹草人盡皆知,但目前還隻停留在口頭上,勉強還算得上正人君子,幹不出趁人之危的事。
這小孩兒的傷這麼緊急嗎?
于是他禦劍緊跟其後,大喊,“師尊莫急,我這兒還有上品的還元丹!”
大氅裡的少年偷偷睜開了眼。
計劃順利執行中。
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新任魔尊,玄洛。
玄洛上輩子叫程宣,研究生剛畢業就心梗死工位上了,這輩子一睜眼就是上任魔尊的臉。
“就這小玩意兒,就是三界哄搶的天下至寶?”他跟拎小貓崽兒一樣把程宣拎起來,“小子聽好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爹了,叫聲爹聽聽。”
驚恐交加的程宣什麼都沒說,隻是眨巴着眼,一腳踢在他便宜爹臉上。
三百年啊,整整三百年,誰知道這三百年他是怎麼過的嗎?
除了被他爹打就是打他爹,還得幫他爹處理公文,收拾手下。
之前的牛馬程宣已經死了,現在出場的,是魔尊的好大兒,超級靈氣動力牛馬!
睜眼閉眼就一個念頭,什麼時候把他爹熬退位了,這日子就算好起來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老登終于退居幕後了。
結果他被一個行善積德系統給找上了,說他不幹,不久的将來就會死的東一塊,西一塊。
為什麼?我哪缺德了?
魔門在他手底下簡直就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方圓五百裡連個賊都找不出來。
在生死大事面前,玄洛屈服了。
但他畢竟是魔尊,還新上任,雖然之前的活兒也都是他幹的,畢竟挂了一個魔尊的名頭,誰家魔尊沒事擱街上助人為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