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鼓聲敲響,想着心事的江瀾音回了神,看了眼已經準備好站在一旁的舞姬,自袖後輕揮出細長竹劍,挺直身姿,在陣陣沉重鼓聲中,踏着節拍邁步上前。
“這......”
蘇嬷嬷看到江瀾音時,低低遲疑了一聲,在她站定鼓面利落出劍後,詫異地俯身在文華月耳邊道:“娘娘,江姑娘這舞似與先前不同。”
素白寬松的衣裙,随着江瀾音的舞動如鶴翼翻飛,金冠高束的馬尾幹淨利落,沉木色的雕紋面具,遮掩着冷白肌膚,襯得線條流暢的面頰更顯神秘昳麗。
“這是塞北将士的助興之舞,也是祭舞。這在塞北軍中随意拉一人出來,都可以舞上一段。因為無論勝敗,他們都會圍着篝火,合着鼓聲同跳此舞。”
文華月盯着舞劍旋身的江瀾音片刻後,有些失神的低語道:“上次見到此舞......原來已經這麼多年了麼?”
一直端着酒杯與周圍人客套的林太尉被熟悉的鼓樂吸引,停了杯看了片刻後笑道:“倒是沒想到江家這小妮子,還沒有荒了這些本事。”
坐在林太尉身後的林越,盯着鼓面上身姿飄逸有力的江瀾音微微挑了眉,然後贊同地點點頭道:“白日見她連劍都提不動,倒是沒想到這舞起來頗有風姿。”
林越倏然琢磨出林太尉話裡的意思,前傾着身好奇道:“老頭,聽你的意思,這江姑娘本身是會舞劍的?”
“沒大沒小!”林太尉欣賞地看着江瀾音道,“她可是江道桉的女兒,這些東西她自是打小就當玩具玩。隻是道桉後來去了塞北,她被送入了宮,這學得東西就偏了,武非舞喽!”
“啧,還是這‘武’看着得勁!”
林太尉摸着胡子看了片刻,随後一回頭,看向同樣眼裡帶着贊賞的林越道:“你小子,眼神收一收。”
“怎麼,我這就是欣賞,您又在想什麼?”
見林太尉挑眉,林越瞥了眼上座同樣一臉欣賞的宣慶帝道:“我再混,也沒混到和這些人争。”
“哼,算你頭腦清醒。”林太尉捋了下胡須道,“朋友妻不可欺,多看也不行。”
“嗯?什麼朋友妻?”
林太尉睨了眼林越,揚了揚頭,看向江瀾音手中竹劍道:“那是季知逸那小子削的吧?”
被林太尉一言說中,林越不禁有些訝異道:“老頭兒,你怎麼看出來的?”
“老頭兒年紀大了,但是不瞎,那柄處的雕紋,和季知逸手中那柄‘春信’一模一樣。”
說到這,林太尉有些嫌棄道:“你說好好一個少年郎,怎麼就給自己的佩劍起了這麼一個名兒,娘裡娘氣的!”
“您不是常說‘劍不離手如發妻’,給媳婦兒可不得起這樣的愛稱麼?”
林越反駁的有理有據,林太尉咂摸了片刻點點頭道:“也是,這麼一說,老夫好像有點對不起‘黑旋風’,這名字多少有些委屈它了。”
低沉的鼓點聲戛然一止,微微喘息的江瀾音收劍行禮,然後移步上前道:“瀾音參見陛下,太後。”
她擡眸看向瞳眸似有濕意的太後,微微訝異了一瞬,重新俯身行禮道:“祝願太後娘娘福壽安康,松鶴長春。”
“瀾音有心了,起來吧。”
太後低了低眼眸,随後含笑招呼江瀾音上前道:“來,給哀家身邊加個座。”
太後一向偏寵江瀾音,今日更是直接不顧規矩,直接招呼人坐到身側,原本覺得方才祭舞不合時宜,準備觐言的皇後,又隻得咽回話語,沉下了臉色。
宣慶帝的眼睛自江瀾音上台時,便一刻也沒挪開過,他松開芳貴人的手,看向江瀾音高興道:“瀾音今日這舞甚是稀奇,不錯!”
太後睨了宣慶帝一眼,拍了拍江瀾音的手道:“倒是沒想到你還會此舞,前些日子塞北大捷,倒是沒有比此舞更為應景的了。”
江瀾音低了頭溫順道:“瀾音鬥膽,在娘娘壽誕上行此祭舞。隻是想起娘娘先前一直在香山寺為前線祈福,心想娘娘勞心牽挂将士,瀾音無可相助,唯有獻舞,以表敬心。”
“前線将士戍關衛民,你有此心,哀家甚喜。”文華月彎了彎眼尾溫和道,“見此舞,哀家......甚安。”
“不錯不錯!這舞好看,太後也喜歡,甚好!”
宣慶帝看向江瀾音撫掌道:“瀾音此舞絕妙,朕得賞你,說說,你想要什麼賞賜,朕允你!”
宣慶帝一番話,聽得高台上諸人眉頭一皺。
下方的官員互相瞥瞥,随後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擡頭看太後的神色。
江瀾音神色如常,起身福身謝禮,随後低頭羞澀道:“瀾音确有一事想求陛下......”
宣慶帝一臉期待,江瀾音卻以帕遮臉靠近了文華月的耳邊,低聲呢喃了幾句。
文華月神色一愣,随後笑出聲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既然陛下剛剛已言,所求皆依你,那哀家必然不能拂其意,這就準了......”
“娘娘!”江瀾音趕緊輕扯了一下文華月的衣袖,随後紅着臉嬌羞道,“娘娘等等,還是等人回來,問問他的意見吧。”
宣慶帝一聽,頓時明白江瀾音是向太後求了賜婚,随即順着江瀾音的話道:“既然瀾音說了,還是再等等吧。”
文華月睨了有些焦急的宣慶帝一眼,随後拍了拍将江瀾音的手背道:“自是要問一問的,你是我看大的孩子,若他非誠心,哀家也不會相許。剛好,昨夜他也回了京,耽擱了片刻,想來也該到了......”
江瀾音神色呆滞地看向文華月,緊着嗓子剛想問問太後話裡何意,不遠處小太監已經領着一個身姿高挺的男子快步而來。
“說人,人便到了。”
文華月含笑看向前方,江瀾音看着走來的人徹底傻了眼。
一襲绯色官袍的修挺男子跪地行禮道:“臣季知逸叩見陛下,太後娘娘,恭祝太後福壽安康。”
“季将軍請起。”
季知逸整理衣袍緩緩起身,映着微光的眼眸自江瀾音身上淺淺劃過,留意到江瀾音的神色,如劍修眉輕輕凝蹙。
江瀾音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前世明明沒有出席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還是在她剛剛激情求嫁之後!
她現在改口還來得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