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的馬車保持了将軍府一貫的低調風格,沒有多餘的雕飾,整體簡潔樸實。
江瀾音扶着銀翹的手上了車,進了車廂後倏然一愣。
寬敞的四方車廂内裝飾風格硬朗簡易,但在主位的一旁卻鋪放了突兀的綢緞軟墊。
四方的雕花矮幾上放着一小盒瓜果點心,桌上的茶壺還溢着清淡茶香。
江瀾音看着這些精心準備好的用品,捧起一旁散着溫熱的暖爐,冷着的嘴角軟了些許。
她知季知逸娶她是有所需求,所以一開始也就沒有期許季知逸待她會如何珍敬。
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心理,從季知逸用商量的語氣和她讨論季雲姝的嫁妝時,她的心裡就莫名多了些悶氣。
特别是季知逸反駁了她更換莊子裡的仆從,卻又不願意多做一句解釋,這股悶氣更是直沖腦海,惹得她心生惱火。
江瀾音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生氣,但是又很在意季知逸對她的看法。
腦海裡閃過前世棺木閉合前,她所看到的那雙濃如煙墨的瞳眸,江瀾音握緊手中暖爐,又蓦然眷戀起他抱着早已寒涼的她,走過重重冰霧時所帶來的那抹溫暖。
她好像更怕冷,也更怕孤獨了。
江瀾音掀起窗簾看向正邁步走出的季知逸,心中微有茫然——
她究竟是為什麼在意季知逸對她的看法?
邁出門的季知逸似有所感,與撩簾而望的江瀾音遙遙一視。
江瀾音猛然松手,輕飄的簾子隔絕了視線,她重新靠回軟墊垂了眼眸。
一定是因為她不想被人誤解看低。
一定是!
季知逸看着歸于平靜的簾布立于原地,猶豫半晌後,轉頭對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把驟風牽來吧。”
小厮應聲轉身,緊跟而來的杜管家攔住人道:“将軍,牽驟風做什麼,劉大夫說了,您的傷少說得靜養三個月,不能牽動!”
“傷?”季知逸眉頭微緊道,“我何時受了傷......”
杜管家扯了扯季知逸的衣袖提聲道:“您總是這樣不在意身子!這傷痛養不好,落了病根,後半生可有得苦!”
季知逸剛想接話,落下的窗簾又重新掀起,清亮的女聲響起道:“夫君還不上車麼?”
江瀾音說完便放下了簾子,杜管家趕緊推了推還在發愣的季知逸,推着他上了馬車。
馬車内江瀾音捧着暖爐閉目養神,季知逸盯着她看了片刻,默默坐至她的身旁。修長的手指搭于膝頭輕蜷,坐得端正的季知逸,時不時地斜眸偷偷瞥向一旁的江瀾音。
馬車緩緩穿過鬧市,逐漸趨于宮門。
季知逸繃緊了唇角沉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沉聲道:“對不起。”
江瀾音摩挲暖爐壁的手指一頓,睜開眼看向身旁的季知逸茫然道:“為什麼道歉?”
季知逸也愣了一下,濃密的眼睫輕動道:“我......惹你生氣了,對不起。”
江瀾音靠坐的身子微僵,随後慢慢坐起些身,調整了姿勢輕咳道:“沒有,我沒有生氣。”
季知逸瞥了眼她的神情肯定道:“你說的是你沒有生氣,那就是我确實惹你不高興了。”
江瀾音:“......”
季知逸抿了抿唇道歉道:“對不起,我......不太會說話,做事也不夠細心,我若是哪裡做得不好,你就直接告訴我,我可以改。”
季知逸一闆一眼說得認真,這倒是讓本就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耍性子的江瀾音更覺心虛:“你沒做錯什麼,我也沒生氣。”
季知逸扣住字眼道:“也。”
江瀾音定着杏眸抿了抿唇瓣道:“......是有一點點生氣。”
季知逸正準備開口問緣由,江瀾音終于忍不住自己先開口道:“我也不是真生氣,我也知道将軍府的事情,也不需要事事和我詳說,但是你既讓管賬,卻又不肯說明不允許更換虧空莊鋪的人手原因,這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說完,江瀾音又摸了橘子,心不在焉地邊剝邊補充道:“當然,我這不是和你計較,我也不在意這些,就隻是好奇問一問,你不說也沒關系,你的人我也不會動就是了......”
“将軍府的事情,為什麼不需要事事和你詳說?”
季知逸不贊同地皺着眉頭,江瀾音頓了一下,剝了一小瓣橘子塞進嘴裡沒說話。
“你我昨日才拜了堂,如今婚契已登記于冊。你是我的妻子,是将軍府的主人,府上沒有什麼事,是你不該熟知的。”
季知逸微微側身,看向江瀾音認真道:“我的事,隻有你不想知道的,而沒有你不能知道的。”
江瀾音鼓着腮幫,裹着酸甜的橘汁沒有說話。
季知逸躊躇了片刻開口道:“我隻是沒想好該怎麼和你說清楚莊鋪的事情,等進宮拜謝了太後,我帶你去莊鋪看一看,如何?”
江瀾音歪頭瞥向态度誠懇的季知逸,慢慢吞了橘子點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