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中山大道上，遷都重慶的政府車隊正揚起漫天塵土，北路的外資洋行早已釘死門窗，裝着清創用的磺胺粉木箱堆積在無人問津的橋堍。

碼頭邊，油墨未幹的《中央日報》随風肆意翻滾，頭版“誓與首都共存亡”的宣言，仍殘留着印刷廠的餘溫。

“小姐還朝城裡頭拱啊？”碼頭工人卸着廣州紅十字會藥箱問道，“别個都在往漢口撤，小姐做麼事往老虎嘴裡頭送哦？”

“我屋裡人在城南。”她望向紫金山方向。

“現在電報局早歇火咯，城南都亂成馬蜂窩哩！”

“總歸要到家去望望。”

“然後咧？”

“然後……留下來。”

寒鴉悲啼，枯木蕭索。陰雲蔽日，衰草連天。

她瘦小的背影，在一片蕭瑟中被無邊的荒蕪吞噬。

·

『叮~』

【系統提示：遊戲結束，玩家正在退出。】

星光摘下VR眼鏡和感應貼，重新回到現實世界。

太平洋上空，繁星點點，或明或暗，夢幻迷離，或遠或近，美輪美奂。

“感覺怎麼樣？”頭頂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這次的遊戲，可算盡興？”

一杯溫水遞到面前，星光接過那杯水，擡頭對上陸月的視線，“陸Sir，我閱讀了一位女性短暫的一生。我一度以為自己就是她，甚至代入了她的喜怒哀樂，見到了認識的人。可是……”

那雙溫柔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這就是《彼岸》，一款神奇的遊戲。在已知中體驗未知，在未知裡找尋‘時間的意外’。”陸月笑了笑，坐到她的身旁，“他們，曾經存在過。”

“曾經……存在過？”

“是的。”

“史書中，會有記載嗎？”

“不一定。要不，你查查？”

這話提醒了星光。她打開X度，剛想打字，卻又不懂從何查起。

“我、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隻記得她姓東方，是一位逃婚的大小姐，曾經留學維也納，在慕尼黑擔任過幾年家庭教師。七七事變發生，她就辭職回南京了。之後，也許就死在了南京大屠殺裡……”

瞬間洩氣。

“姓東方？”陸Sir的眼睛閃過一抹複雜，“這個姓氏挺少見的，可以試試在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線上查詢遇難者名單，或許能找到她的生平簡介。”

星光立刻搜索網址。

“學姐要查人嗎？可以呼叫阿瑞斯，讓它幫忙篩選。”一旁的路易斯插話。

“怎、怎麼弄？”

“終端喚醒。”他指指耳機。

『叮~』

虛拟影像投射成功，一頭紅色發辮的小男孩出現在衆人眼前。

虛拟形态的阿瑞斯伸了個懶腰，帶着倦意懶洋洋看向衆人：“有話快說，一個個的都不省心，還要讓我加班！”

說着，丢了個數據炸彈表示抗議。

“AI還有加班一說？”星光詫異。

陸月笑道：“别理它。不知道誰設置的，一到深夜就會開啟加班吐槽模式，關也關不掉。因為不是Bug，所以工程部那邊沒管。”

“這是特色。”路易斯摸摸鼻子補充。

言歸正傳，星光根據已知的信息，開始讓阿瑞斯尋找東方小姐。

片刻後，搜索完畢，查無此人。

阿瑞斯打了一個哈欠，慢悠悠說道：“根據您提供的信息，東方小姐并不在其中。但是，匹配到一位叫‘方燭照’的烈士，與您的描述有80%的吻合。不過我敢百分之百肯定，這位烈士就是您要找的人。”

說着，它将方燭照的生前照片投影出來。

三人震驚不已。

照片上的人，除了穿着打扮與年齡不符外，幾乎和星光長得一模一樣。

“我嘞個老天爺……”星光總算明白AI笃定的百分之百哪來的了。

陸月也是感到不可思議：“本姓東方，這可能是你家的老祖宗。”

“我不知道。”星光搖頭，“我從小就生活在F市，走親戚也在F市，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位先祖。”

“但，如果她就是東方小姐的話……”她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不行，我要問一下我爸媽。阿瑞斯，順便把方燭照烈士的照片發給我。”

說着，發了一條微信給父親。

幾分鐘後，沒有回複。

時差？

不甘心，又繼續複制粘貼給老弟。反正剛高考完的灼灼閑着也是閑着，正好幫老姐一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