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摸摸自己脖頸,居然還活着。
他悄悄睜了一隻眼,看見一個身影從自己身邊掠過。
“讓你找的人找了嗎?”那人發問。
似曾相識的語氣,老頭終于想起幾天前來的這麼個人。
他松口氣,“還在找,有的人……死了。”
“嗯。”意料之中。
老頭繼續道:“目前已經集齊了一半人,大部分還願意回來,另外的小部分已經找到生計。”
控夏皺眉。
老頭說得委婉,但想也知道,那小部分人是不會放棄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工作,還回到并不穩定的實驗室繼續務工。
不過不需要擔心。
“隻需要找幾個人回來。要懂基因的。”
“但是,”實驗室不是停止啟用了麼?
控夏擡手,示意老頭不必再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實驗室我征用了。”她按開旁邊一台機器的開關。
機器應聲亮起紅色警示燈,随即變綠,發出隆隆響聲。
“這——”老頭看着已經進入預備狀态的機器,露出驚訝。
這座實驗室已經休眠了近三個月。
在那群研究員被辭退前,這裡也僅僅隻是亮着燈,除了偶爾椅子拉動的聲響,再無其他。
每個人都來去匆匆,面上神情大多冷漠,還有少部分焦頭爛額,顯然是降低的工資讓她們在這座城市難以存活下去。
老頭是眼睜睜看着它變成這樣的。從機器轟鳴、人員繁雜吵鬧,變成現在空無一人。
他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他也被趕走,這座曾經創造出燦爛輝煌的實驗室被人徹底遺忘。
響起的轟鳴聲是否會改變結局?他不知道,但看着顯示操作面闆的機器,他久違的感受到一股熱血在身體裡沸騰。
“明天能來嗎?”控夏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隻是問。
等這隻鴿子的結果出來,她準備着手去抓一隻那日遊行時見到的怪物。
控夏直覺,那個才是重中之重。
“可以!可以!”老頭十分激動,從口袋裡摸出通訊器,熟練操作着,“下午就可以!”
“好。”控夏說:“研究員來了之後,麻煩她們測試那隻鴿子的數據。”
從實驗室出來,已經天光大亮。
控夏擡手遮陽光,發現地上的水已經被曬幹了。
廣場上偶爾有人走動,她快步穿過中央,回到貧民區,又七繞八繞,最終站定在運作中心前。
運作中心是一座半圓球狀的建築物,矗立在城市邊境,跨過兩步就能離開保護罩。
外面是濃到看不清的黑霧,和數不清的、已經化掉的累累白骨。
站在這裡向外看時,像是被深不見底的黑霧籠罩了,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自己。
無力感湧上心頭,控夏擡頭,看着吸附在保護罩上的黑霧,喉頭微動。
她低下頭眨眨眼,走到邊界處,發現保護罩的邊界确實在緩步往前逼近。
很細微的變化,如果不是數據監測到,這座城市會像溫水煮青蛙,一步一步被黑霧吞噬。
控夏蹲下,摸了摸地上。那裡原本的痕迹已經消失,她從衣服裡摸出一把匕首,用力地刻下新痕迹。
把上面的灰塵掃幹淨,控夏站起來,轉身面對運作中心。
天懿号的主體在裡面照常運轉着。
她低聲喊出程借景,距離最近的攝像頭細微轉動。
擡步朝攝像頭方向去,控夏在通訊器裡編輯出幾個字,看攝像頭上下擺動後,删除。
不一會,控夏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裝作被吓到的樣子轉頭,看見一張很久沒有見過的臉。
“怎麼突然想起來找我?”對方黑發雜亂,身上的衣服很皺巴,顯然是剛脫了實驗服匆匆趕過來的。
控夏把水推到她面前,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瞿儀宗的打算是什麼。”
“天懿号?”對方拿起杯子,小啜一口,然後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瞿儀宗到現在都沒有給出解決方案來麼?
控夏想着,聽到對方苦笑着說:“我被降職了,兩天前。”
她驟然失神,沉默兩秒後才問:“為什麼。”
其實心裡早已知道答案。
對方果然說:“不明原因。那天我被組長當着所有人的面帶到辦公室,再出來時,那層樓的權限已經不再對我開放。”
看來瞿儀宗鐵了心要把我踢出去。
就連毫不相幹的人都被連坐,真是怕我怕得要死啊。
控夏嗤笑一聲,突然慢半拍地想到,自己并不清楚沈禮聿的做事風格,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在爆炸現場留下點什麼。
如果沒有的話,瞿儀宗這兩天該急壞了吧?
“還找不到?”瞿儀宗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對方低着頭,并看不清表情,隻是語速極快道:“屬下帶人将聯盟大樓翻了個遍,來來回回找了三遍,都是沒有。”
難道真給那個女人逃出去了?
瞿儀宗面無表情的推翻這個可能。
狹小的密閉空間、最新研制的精制熱彈,在爆炸時會釋放極高熱量,外加電梯碎片,足夠一個人死上千八百回。
哪怕是經過改造的仿生人都絕不可能逃過。
他冷靜下來,又問:“其他消息呢?”
“沒有。”對方接着道:“在中心圍向外擴散地毯式搜查三遍,沒有。”
“任何地方。”瞿儀宗強調道:“确定是任何地方。”
面前的人突然擡起頭,嘴唇蠕動着,擠出一句話:“……除了運作中心附近。”
對方還想解釋,被瞿儀宗沉着臉打斷。
他壓不住自己滿腔怒火,“現在馬上去查!”
“要是錯漏了什麼,你等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