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陳荀靠在沙發上,手指緩緩從書頁上劃過,對刷卡開門的警報聲裝作沒聽見。
提審她的人來了一波接一波,都快把門檻踏平了。
陳荀已經解釋累了,懶得再跟不同的人重複同樣的話,幹脆認命地領了禁閉。
可是,她沒想到,連禁閉都換不來清靜。
這已經是本月第三次了。
有完沒完——
聽見腳步聲停在自己身側不遠處,陳荀忍住想要翻臉的沖動,裝作不經意地擡眸,編好的複讀機話術已經到了嘴邊——
可透過鏡片看清來人後,她卻冷笑一聲,移開視線,把禮貌的問候咽了回去。
手裡的書被不輕不重地拍在了一旁的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是你啊——”
“那我就不招待了,自便吧。”
陳荀微微坐直了些,雙手交疊着放在身前,擺出一副受審的架勢,眉梢冷冷一挑:
“這次,又想給我安點什麼罪名?”
對面的女人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示意房間裡的無關人等出去,又順手帶上了門。
“滴——”
又是一聲警報響起,緊接着,廣播中傳來冰冷的機械女聲:
“7号房間使用中——”
女人坐在陳荀的對面,陳荀見她這般,冷哼一聲,也不打算主動開口。
二人就這麼面對面坐着,四目相對,默契地保持着針鋒相對的态勢,房間裡一片死寂。
陳荀低下頭,瞥見腳下的大理石磚。光滑的表面上,正倒映着她頭頂那束森然冷厲的燈光。
“我不是來審你的。”
對面的女人歎了口氣,主動在這場無言的僵持中示弱:
“關于你感染區中錯殺探員一案的事實,在庭審的證人席上,我都已經說清楚了。”
“證據不足,隻是讓你禁足思過,已經是網開一面……”
胸前别着的小型儀器上閃着幽幽藍光,陳荀低頭看了一眼,知道有人在監聽,可她照舊不以為然:
“網開一面?”
沒有鐐铐束縛,陳荀站了起來。
她微微俯身,眸光中清楚地倒映着對方的身影:
“楊念楚,哦,不對……”
“或許,我現在應該喊你‘老師’?”
“老師”這個詞被她微微拖長了一些,滿是陰陽怪氣的諷刺意味:
“我好心救你一命,你轉手就把我送上審判庭。現在又因為檢舉有功,升職成了指導員,哼——”
“踏着别人血肉才摘到的果子,味道如何?”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陳荀說不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多陰陽了兩句:
“過河拆橋,是老師給我上的第一課。”
“我會好好記住的。”
楊念楚心裡知道,如果就這麼順着她說下去,按照陳荀的性格,多半又要吵架。
兩人的談話就會像之前那樣——
還沒來得及切入正題,就不歡而散。
陳荀沒有讓步的意思:
“如果是來審我的,那我的意見還和之前一樣。”
“沒有做過的事,我不會認。”
楊念楚不想再跟她争辯什麼是非對錯,因此并不接茬,隻是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你在這裡過得不好,我知道……”
她環視四周,最終目光停在了陳荀身上,似是欲言又止。
陳荀嗤笑一聲,移開視線:
“這裡沒有别人,你要演給誰看?”
這話根本沒法接,再說下去又隻有吵架的份了。
楊念楚輕輕地歎了口氣,拿出自己帶來的電子資料冊,輕輕一點,又寫了幾個數字。
随即,透明的屏幕在陳荀面前緩緩浮現。
屏幕上是一張地圖。
地圖上閃爍着數不清的黑點,分散在各個不同的位置,密密麻麻,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
陳荀怔了一會兒,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放大些,以便看清其中的異樣——
真讨厭!職業病又犯了。
她現在什麼職位都不是,這些事情和她有什麼關系?
陳荀立刻就回過神來,收回手,對上楊念楚似笑非笑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在心中抱頭尖叫。
沒過多久,陳荀就收拾好心情,瞥了楊念楚一眼,冷聲道:
“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楊念楚擡眸看着她,簡短道:
“需要請你幫個忙。”
陳荀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把身後一份紅色标号的文件抽了出來,甩在了楊念楚面前。
楊念楚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麼。
下一刻,她就被陳荀攥着衣領,毫不留情地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停職的文件是你簽的,現在你說讓我幫忙就幫忙?”
陳荀冷笑一聲,把人往外推了一下:
“我上次幫你,最後就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我憑什麼上你第二次當?”
“更何況,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說着說着,陳荀感覺自己被氣得要掉下眼淚來。
可楊念楚卻隻是淡淡地擡眸,瞥了陳荀一眼,分辨不出喜怒。
陳荀見她這般,怒火更甚,暗暗地咬了咬牙: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她的語氣分明不算特别激烈,但楊念楚知道,這是還在生氣的表現。
楊念楚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策略。
她轉過身,利落地把陳荀胸前的監聽器扯下來,随手一扔,摔了個粉碎。
“老師……這是幹什麼?”
陳荀有些戒備地退後一小步,手習慣性地往腰間摸。
之前出任務的時候,那裡是手槍的位置。
可陳荀摸了個空,擡頭對上楊念楚的視線,有點尴尬。
已經這麼久了,她的習慣還沒有改過來,傳出去實在是招人笑話。
但陳荀身經百戰,隻是内耗了一小會兒,便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故作随意地抱在身前:
“你自己摔壞的,到時候可别讓我掏錢賠償。”
楊念楚看見了她的動作,心裡莫名有種酸楚,卻也隻是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