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荀頓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手裡轉着的筆“啪嗒”一聲掉落在桌上,在寂靜無聲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突兀。
她看向楊念楚,偏頭嗤笑一聲,輕聲道:
“我就知道你會翻臉不認人。”
楊念楚深吸了一口氣,略微用了些力,抓住陳荀的手腕,沒給她任何躲開的機會:
“私自在檔案室裡裝隐藏攝像機,分明是違反條例的。你為什麼要認?”
“這件事情就算被報告上去,也有很多争辯的餘地,你為什麼不先來跟我商量?”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啊?”
陳荀冷哼一聲,悠然反問道:
“如果審判庭上坐着的那些人當真如此黑白分明,當初誤殺的那件事,明明證據不足,為什麼還能允許你懇求給我懲罰?”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眉梢一挑,看向楊念楚的目光直白而又熾熱: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她讓我去感染區的事件始末,難道不該高興嗎?”
陳荀的身子向前傾了傾,眨了眨眼,聲調輕緩:
“畢竟,你也能從中受益啊。”
“未來的,局長姐姐。”
楊念楚聽了這話,緩緩垂眸,輕笑一聲:
“可我從不需要你拿性命去賭任何事。”
“哪怕是——”
“我的前程。”
陳荀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她最讨厭楊念楚這種态度,似乎自己的好心,一直都被當成了可有可無的添頭。小心翼翼奉出的真心,總會被當成是嘩衆取寵的把戲。
從始至終,原來隻有她一人在自作多情。
陳荀甩開楊念楚的手,漠然冷笑道:
“可是老師——你與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楊念楚原本餘怒未消,可是當她擡起眸,對上陳荀的視線,又忽然不忍心再發火了。
她生生把所有的情緒都憋了回去,定定地望着陳荀的臉,最終隻是柔聲擠出了幾個字:
“所以呢?”
陳荀輕哼一聲:
“我們現在是準備戴罪立功的共犯,你最好還是配合我一點。”
想起楊念楚方才的話,又想起自己在接任務時的所思所想,陳荀的臉頰有些發熱。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在感情上也不允許自己就這麼落于人後,開口給自己找補道:
“更何況,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接下這個任務,自然還有我自己的考量。”
陳荀嘴上說的話無比生硬,心中的酸澀卻越發如同洶湧的浪潮,隻是她生性如此,再難過也不會在對手面前露出分毫端倪:
“至于我是生是死,和老師你又有什麼關系?”
楊念楚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怔在了原地。
原本沒有燃燒殆盡的餘怒化為了波瀾不驚的悲傷,透過那些未愈的傷疤,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内心。
她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我隻是不想你遇到緻命的危險。”
陳荀上下掃了她一眼,轉過身不再看她:
“我要是哪天死了,你扣給我的黑鍋就沒人會反駁了。對你來說,不是求之不得嗎?”
陳荀還是對楊念楚“忘恩負義”的态度心懷芥蒂:
“兔死狐悲的戲碼也該演夠了吧,我不需要你惺惺作态的悲傷。”
楊念楚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好一會兒,才默默收回,岔開了話題:
“你在感染區的計劃是什麼?”
陳荀原本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地圖,驟然被打斷了思緒,有些不滿地轉過頭:
“說好的不摻和我的正事呢?”
楊念楚拉開椅子坐下,伸手輕輕一點,調出了一塊透明的屏幕:
“感染區的資料我帶來了,或許會對你有些幫助。”
她踟蹰片刻,還是開口道:
“我和你一起去。”
陳荀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兩行字,就被楊念楚的這句話給驚了一跳。
微微下滑的眼鏡都來不及扶,陳荀微微蹙眉,重複道:
“你和我一起去?”
她哼笑一聲,指間夾着的筆輕飄飄地轉了兩圈:
“開什麼玩笑。你去過感染區嗎?”
“這次要去的感染區,危險程度是最高等級,裡面的異能體不會像上回那樣好對付。”
“更何況,我還要去救五個人,把她們從感染區裡帶回來。接應的人手資質不夠,我不會讓她們進入感染區,也就是說……”
陳荀咳了一聲,正色道:
“我不可能再有空去保護你。”
楊念楚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隻是從資料裡調出了一張地圖:
“我是你的指導員,有義務全程跟随。”
“我們是共犯,這是你自己說的。”
她擡起頭,試探着輕輕覆上陳荀搭在桌邊的手,見陳荀沒有立刻反抗,便不動聲色地得寸進尺,十指相扣:
“你不能丢下我一人。”
陳荀看着她,一時間說不出别的話來。
她居然沒有甩開楊念楚的手,而是轉過頭,開始認真閱讀起感染區的資料。
隻是陳荀微紅的耳尖,隐匿在了昏暗的燈光下,無人知曉。
……
葉筱竹在病曆上簽完字,就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她瞥了眼時間,大緻知道來者是誰:
“都說了,你來找我,不用敲門。”
可門口的人沒反應,葉筱竹不得不把桌上的資料收起來,而後才起身前去開門:
“你怎麼……”
“是你?”
程雨把檔案袋遞了過去:
“你要的資料都在裡面,小荀沒法親自過來。”
“但重要的内容她都親自标記好了,順便讓我問一下陳茹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