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等不到陳荀回應，明雪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輕聲哼笑了一聲：

“怎麼？”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陳荀，神色中透露出一種洋洋自得的輕蔑：

“你竟然到現在才知道嗎？”

“你一直當作高山仰望的局長，其實是保守固執而又冷漠無情的利己主義者，你一直當作過命之交的……楊念楚，其實也沒把你當成平等的人對待。在她的眼中，你不過是一枚與我們制衡的棋子。”

“陳家姐妹，就是一對必須要榨幹所有利用價值的異類，哪怕是死，都得敲骨吸髓，不能放過分毫。”

明雪薇俯下身子，輕聲道：

“活得這麼可笑有可憐，不如，我給你一個重新開始機會——”

陳荀還是不回答，她的身體在黑暗裡輕微地起伏着，圓潤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垂放在身側的手卻仍是難以抑制地顫抖……

她低着頭，沒有空餘的精力去分給明雪薇哪怕一個眼神。

但對于明雪薇來說，陳荀沒有在談判的時候直接掀桌子走人，已經是一次莫大的進步了。

這是個寶貴的挖牆腳機會。

明雪薇不由得有些暗自得意起來，慶幸即便是有楊念楚從中作梗，自己埋了那麼久的炸藥引線，也沒有就此付諸東流：

“跟我去感染區，你知道的。”

“那些異能體如果能成為你手中的一把刀，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能阻攔住你。你們姐妹哪怕一直做着她們眼中懲惡揚善的好事，她們不是也從未接納過你們嗎？”

“何不把她們都踩在腳下？這個世界，需要新的秩序。跪拜着的蝼蟻和高堂上已經搖搖欲墜的神明，相比于一個成為主宰者的機會，這個選擇不難吧。”

明雪薇持續地給陳荀加碼：

“看着楊念楚那副高高在上的虛僞樣，我都替你覺得委屈。”

“我答應你，等把她從高壇上踹下來以後，你想怎樣就怎樣，不管是報仇還是留着條命慢慢磋磨，都悉聽尊便。”

“是生是死，隻由你一人掌控，如何？”

她說到這裡，陳荀嗤笑一聲，才終于有了回應的動作。

陳荀将手槍收回腰間，擡起頭，漆黑的眼眸在逆光中如同一顆緻命的子彈。

明雪薇心中一涼，下意識地側身一避，躲開了陳荀幾乎是傾盡全力的一拳。

陳荀才懶得廢話，隐隐泛紅的眼眸中蘊滿洶湧的恨意，但她一時不知該向誰發洩，明雪薇恰好自撞槍口——

和姚明珠不一樣，明雪薇在打架上不是陳荀的對手，甚至連走上幾招的能力也沒有，更何況陳荀剛剛被她說的話激怒，打起架來拳拳緻命，根本沒有想着要給她留活路的意思。

情急之下，明雪薇隻能趁着陳荀将她踹倒在地的間隙裡，快速地掏出那把裝着異能體血清的手槍，對着陳荀扣下扳機。

陳荀瞳孔一縮，想要避開卻是為時已晚。

右手臂側傳來灼燒的痛感，陳荀伸手一摸，小臂側的衣料破損了一塊，露出其下正在流血的傷口。

明雪薇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笑得猖狂又肆意，直到笑彎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陳荀……”

“給你台階你不走，以後我等着你跪着求我，讓我給你指條明路的那一天。”

陳荀冷冷地擡眸掃了她一眼，暗中似乎下定了決心，反手到身後摸出了個什麼東西來。

明雪薇并未注意到陳荀暗中的小動作，心裡琢磨了一下，随即又冷笑道：

“哦，對了，說不定比你先來求我的人，會是楊念楚呢？”

“她對自己的……人，一向很上心，說不定，會比你先一步同意我的條件，呃——”

後腦勺忽然一陣鈍痛，似乎是撞在了什麼堅硬的物體上，明雪薇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陳荀。

脖頸上逐漸收緊的力道，已經讓她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明雪薇艱難地睜開眼睛，努力了半天，嗓子裡也擠不出一個字，隻能幹瞪着陳荀，等對方的反應。

隻見陳荀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不許你……”

她略微頓了頓，似乎是在思忖：

“說她的壞話。”

明雪薇被掐得喘不上氣，卻一點也不着急，漸漸地，頸上的力道卸了下來，大量的空氣猛地灌入，喉間傳來刺痛的感覺。

可是，陳荀看起來比她更狼狽。

她半跪在地上，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慘白，額前蒙上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勉力撐着自己的膝蓋保持身體的平衡。

明雪薇探出頭，被她手臂上暗紅的血迹吓了一跳：

“你！”

與此同時，一記清脆的聲響蓦地出現了她的耳邊。

明雪薇循聲看過去，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隻見那是一把沾滿血迹的刀。

在異能量感染初期，避免傳播的最好辦法，就是哪裡被感染了，就把哪裡的皮肉、肢體給砍斷。

感染手就砍手，感染腿就斷腿。

可是，尋常人們都沒有這種當斷則斷的魄力，一時猶豫，便會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在異能量進入身體遊走之前，陳荀便将被血清沾染過的血肉從傷口處生生剜了出來，倒口平整而又幹脆，仿佛不是在對自己的血肉下手一般。

明雪薇拿出一個裝置，拇指在紅色的按鈕上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了下去。

離開之前，她留意到了什麼動靜，嘴角輕輕一挑，眼神中忽然透露出一種嫌惡的憐憫。

最後，陳荀隻聽見一句戲谑的話：

“既然這樣……那我隻能祝你好運了。”

“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祈禱，這次也能有人像楊念楚那樣護着你。”

……

楊念楚剛一趕到，還來不及開口詢問情況，就被梅雲栖撞了個趔趄，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梅雲栖撲在她的懷裡，淚眼汪汪地控訴着陳荀的“罪行”。

除了零星幾乎重要的信息，其它的話楊念楚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不經意間擡眸，正巧撞上了全副武裝，匆匆趕來的程雨。

楊念楚一邊輕輕安撫着梅雲栖，一邊伸手攔住程雨的去路：

“這麼緊急，是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