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逃離了伊夫堡後,法利亞神父就覺得自己有必要在禱告室裡安一張床,以便自己随時能向上帝忏悔。
“您可真是問到我了。”伊夫堡的日子頂多強過聖伊麗莎白,犯人們的唯一慰藉就是齋日裡用獄卒吃剩的邊角料熬制出的鳕魚濃湯。在這裡做白日夢是很危險的,耽于幻想的最終結果要麼是被醒來後的失落感活活逼瘋,要麼是在潛意識裡繼續沉淪。
法利亞神父是保持清醒的唯一特例,愛德蒙算半個。
而為消除孤獨帶來的恐怖威亞,他們盡量不去回憶未入獄前的美好生活,物欲被理智壓到不易覺察的犄角旮旯,至今都沒恢複半分。
“老爺們的親民表現就是站在螺旋梯上,沖着送貨的員工擡起他們快被拉夫領勒出血痕的纖細脖子。”法利亞神父真不愧是意大利人,描述那叫生動形象,手上也快打起快闆:“而且還是随時都會崩血漿的那種。”
這一下子從諷刺片閃切到了驚悚喜劇,“為什麼會崩出血漿?”
“因為藍血的脆弱性。”
珍妮發誓她從法利亞神父的臉上看到“你為何要問些蠢話”的困惑不已:“我以為在埃及人和羅馬人的前車之鑒下,他們會更惜命點。”
“比如?”
“比如别再近親結婚?比如别再耳後放個水蛭吸出蒼白膚色。”一人就能演部的法利亞神父握住脖子,掉出的舌頭吓了珍妮一跳:“薄皮膚,細脖子,配上傳了幾十手已洗得發硬的拉夫領。”
神父收回吊死鬼的滑稽表情,不再去吓可憐的珍妮:“言歸正傳,你要是想送些什麼,就送……”
“呃……”
“就送……
原諒神父跟愛德蒙當了數年的獄友都不清楚這個養子到底喜歡什麼:“……糖?”
他完全是不确信道。
“伯爵喜歡吃糖?”這倒符合人們對貴族們的刻闆印象。
“不能說是喜歡,隻能說是并不讨厭。”法利亞神父第一次在珍妮面前歎了口氣——總不能說愛德蒙他喜歡吃魚,這到底是戳心窩呢!還是戳心窩:“再貴的也沒法送啊!”
這倒不是故意挖苦,而是在為雙方考量:“你送糖果隻需回頓不錯的飯,送件珠寶可就要花不小的力氣準備回禮。”指指對方又指指聖日耳曼區的方向,“無論是對送禮者還是收禮者都太麻煩了。”
神父像是貼心的長輩,但珍妮覺得他一定是話裡有話:“我明白了。”
她似乎是下了某種艱難決定:“說來有些難以啟齒。”
法利亞神父見此也是嚴陣以待。
“您能教我意大利語嗎?“
以為對方要提什麼過分要求的神父因此大腦宕機。
“難以開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找回聲音。
“家庭教師可不便宜。”珍妮也很好奇對方猜她想說些什麼:“而且我也沒有路子确定一個老師是否物超所值。”
“我聽說你想當作者。”法利亞神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扯起其它話題:“怎麼現在又想去學意大利語。”
“人總得做兩手準備。”珍妮小小地恭維他道:“文藝複興的發源地有最好的老師。”
“英格蘭的地上有最好的舌頭。”法利亞神父也不是想為難珍妮,但是看着對方被噎還是很高興的:“奉承的話可别說多了。”
瞧着珍妮沒搞懂的樣子又是歎了口氣:“你難道在愛……路易前會奉承他的英俊潇灑,有勇有謀?”
“不會。”
神父剛想接上一句“你看吧!”,就被對方的補充堵回要說的話:“我贊美他是個好人。”
欲言又止?不,應該說是欲言被止的法利亞神父再次感到大腦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