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感受到眼前這個人的惡意,說的更直白點,這個人眼裡的愧疚并非是對着他的。
他隻是單純覺得有點……别扭。
怎麼說呢?就好像你剛剛踏上反抗反派的道路,結果一個人突然跳出來說自己就是那個反派,還是你親生父親這種狗血劇的既視感。
對此,天行者盧克有話要說。
總而言之,雖然對家庭生活有很多幻想,但真遇到了有關人員的時候,中原中也反而有些躊躇。
好在事情沒有繼續惡化下去。
他覺得這樣就夠了。
阿蒂爾蘭波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或者他很多年前就瘋了。
笨拙地按照一個醉鬼口述的世界習俗,還是毫不掩飾的、完全敵對的陣營去準備見面禮,卻在來時的路上不停地回想着當初的魏爾倫是否也對此表現出明顯的喜愛。
事實證明,這個自稱是從異世界而來的騎士的女人說的話大概率是真的。
“……我已經不是騎士了。”紅發女人皺着眉指正道。
此乃謊言。
旁邊把盤子裡的烤肉排想象成在他的生活裡突如其來橫插一腳的中原中也跟不知道從哪裡來但肯定沒憋好屁的法國人的咬牙切齒的太宰治此時此刻在心中補充道。
誰家好人成天拿騎士标準要求初學者的?——順便一提,他現在才真正确認,這些威迪爾大陸的人體質可能真的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這邊頂着蘭波欣慰的眼神,另一邊又是來自這個家裡原住民幽怨到幾乎凝結成實質的眼神,還有周邊蠢蠢欲動的小孩子,在一片尴尬中艱難進食的中原中也雞皮疙瘩都快出來了。
事實上,能讓阿蒂爾蘭波确認“真相”的并非莎菲爾的一面之詞,而是那些名詞與記憶中的表現幾乎毫無差别的情況。
“黑之十二号”作為研究所的頂級機密向來是不外傳的,即使是作為當時法國最年輕的超越者之一,他能夠了解到的也隻是一部分,譬如“牧神”,又譬如……指令。
“我并不擅長魔法,”紅發女人閉上眼,“你說的這種情況,和魔法師使用的‘禁咒’、魔族法師使用的‘封印’都有類似之處。”
“雖然不清楚你們這個世界是怎麼做到的,但這種束縛靈魂的情況确實不多見。”
“作為長生種族,即使是我們世界喪心病狂的魔族,也很少用這種燃燒自己生命的方式去戰鬥。”
魔族,或者說妖精,這個種族本身就具備不止一種形态。
或者說人們日常所見的拟人形态并不是他們的本體,龐大的、恐怖的、驚悚的、多變的各種神話怪物形态才是他們的本來面目。
當然,對于原作者月之本元司來說,單純就是為了這碟醋包的餃子,是他專門為“妖精”這個種族設定的二階段變身,多帥!按照他的設計,王族甚至可以做到三階段變身,簡直是帥炸了有木有?甚至最初的底稿裡還有“暗黑妖精”跟“光明妖精”的區分呢——雖然這大概是抄的他小時候看的《羅德斯島戰記》的設定就是了。
按照這種思路,莎菲爾他們對抗的“魔族”應該就是源自于他最初設定的“暗黑妖精”了。
記憶像被撬開的牡蛎,露出珍珠般血淋淋的真相。
“那時候你說想看日本的櫻花。”魏爾倫的幻影靠在牆邊,手中把玩着鏽蝕的懷表,“現在你聞到了嗎?鐵鏽味的櫻花。”
“收手吧。”雨幕中莎菲爾的劍尖垂向地面,“你飼養的悔恨快要沖破容器了。”
記憶的回響與現實的聲音交織着打破了沉默,紅發女人的語氣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還有機會回頭。”
蘭波的身體微微一顫,仿佛被這句話刺痛了内心最深處的傷口。他低下頭,聲音沙啞:
“回頭?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我做了太多無法挽回的事。”
“不,”莎菲爾轉過身,目光直視着他,“隻要你願意,任何時候都可以重新開始。你隻是被過去的執念束縛住了。”
蘭波沉默了片刻,随後苦笑着搖了搖頭: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失去了什麼。”
“我明白,”莎菲爾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正因為明白,我才告訴你,繼續這樣下去,隻會讓你失去更多。”
房間裡的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隻有陷入沉眠的中原中也平穩的呼吸聲在空氣中輕輕回蕩。
蘭波的眼神逐漸變得迷茫,仿佛在回憶着什麼。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握緊,指節發白,仿佛在努力抓住什麼早已逝去的東西。
“先代複活”這個在裡世界掀起不少風浪的大事件不了了之,倒是森鷗外着實借着這波東風迅速展現了自己的能力坐穩了位置,據織田作之助說,那段時間想要刺殺他便宜師兄的人數直線上升。
對于阿蒂爾蘭波而言,實際上再在港口黑手黨待下去意義不大,他大可按照原計劃帶走中也,因為失聯的諜報員這個身份在橫濱這種地方實在是個定時炸彈。
但現在的情況相當棘手,再加上他心中對魏爾倫的愧疚,再度回到法國不知又是怎樣一筆糊塗賬要算,還不如暫且待下來,起碼……要等到中原中也這個親友一直挂念着的“弟弟”承認他為止。
因而他選擇繼續維持“蘭堂”這個身份,隻是拒絕了織田幹部的幫助,他不能再牽連多餘的人,尤其是中原中也的朋友。倘若是織田作之助領着人回去,最後很容易就演變成森鷗外苦苦挽留,梅開二度了。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他們這行的基操,太宰治覺得,蘭波既然有把握幹出這種風險極大的事,理應有這種覺悟。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這位騎士好像對他的回憶細節并不怎麼相信:
“你确定他真的死了?親眼所見?”
這不是莎菲爾多疑,而是她真的在戰場上看到過被捅死的魔族幾息之間又爬了起來,然後從背後伸展開雙翼,用上面的犄角把剛剛跟他對戰的騎士捅個對穿。
“我、我不知道……”他捂着頭痛苦道,“那時候、我跟他吵了一架,我真的不該那樣傷他的……”
旁邊吃飽喝足正因為沒有遊戲可玩騷擾朋友的太宰治隻聽得莎菲爾幹笑兩聲,幾乎聽不見什麼聲音道:
“……但願他真的死了。”
正準備好生捉弄中也一番的太宰治頓時警鈴大作,看他的眼神都變了,懷疑這家夥像《魂鬥羅》通關秘籍一樣自帶30條命。
中原中也隻覺得這個人有點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