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明晃晃的未成年限制,大家一緻決定在爽飲之前先進行小型聚會,但太宰治偏偏要秀一波手藝。
“怎麼樣,這硬豆腐。”
他顯然對自己的廚藝相當自信,即使他的黑色馬甲前襟沾着可疑的焦糖色痕迹,圍裙系帶也歪斜地挂在腰間,整個人像是剛從爆炸現場逃出來的拆彈專家。
傳聞中花了他不少心思研發的硬豆腐一端上來也是色香味俱全,一筷子下去,根本戳不動,硬度堪比金剛石。
“所有的食材都有一種冤死的感覺。”坂口安吾如是銳評道。
“這……能吃嗎?”
“能吧。”織田作之助若無其事地往自己碗裡舀了一勺光是顔色就看着就很不妙的紅色咖喱。
太宰治毫不在意地表示:
“我覺得很好吃,吃了一大碗。”
然後是備受矚目的莎師傅威迪爾特色烤肉,烤架上的野豬肉正滲出瑰麗的肌紅蛋白,泛着油光“滋滋”作響,看得人食欲大開。
但基于謹慎原則,坂口安吾在開口前問了一句:
“你在哪兒買的?”
“順手的事。”莎菲爾擺了擺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指喝麻了倒在林子裡偶遇野豬一簽子插死直接拖回家。
——這違法了吧?!《鳥獸保護管理法》在看着你啊!坂口安吾感覺自己的吐槽欲望源源不斷地瘋長,再看一眼這餐盤下面墊的紙好像就是非法捕獵的100萬日元的罰款單啊!
莎菲爾是典型的肉食主義者,然而她的烹饪方式也是相應的粗犷,粗鹽調味有個味道吃就算不錯了,主要的作用是下酒菜。
看着還冒着絲絲熱氣的手撕肉排被直接浸入酒液裡,赭發少年終于忍無可忍地拍開酒瓶,瞪大了雙眼:
“暴殄天物也要有個限度啊!”
這種肉如果是在“羊”的話可以分好幾次吃呢!——雖然他們現在也不需要這麼節省,但一想到還有兩個突發親情的成年男人随時蹲守,以“送愛心”的名義上門騷擾,然而他還不能出手,還有意志薄弱的小羊直接滿口“中也你哥又來了”的喊着,中原中也就覺得渾身刺撓。
“……你們都沒有味覺的嗎?”吃了一口感覺自己像是在生啃豬肉的坂口安吾驚覺現場居然隻有一個中原中也勉強算正常人類的口味——但這難道算哪門子好事嗎喂!
“謝謝你守住人類最後的底線。”他推了推眼鏡,突然非常鄭重地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
中原中也:……話說吃不完的話要不要打包回去來着?
小型聚會自然少不了酒。
盡管隻是在真正的暢飲前聊以慰藉,但這氛圍帶動的相當到位——除了醉酒後殺傷力太強被禁止過量飲酒的某兩位。
出趟遠門就莫名其妙看到有人飄在半空上演《城市天際線》的房東:他們拆的都是我的房子啊!
雖然有“森多多百億補貼”,但給鄰居賠禮道歉還得一個個上門,莫名其妙别人欠人情這件事顯然對尚有道德的人約束很強。
之前對港口黑手黨頗有微詞,結果人家在擂體街災後重建出了最大的力,這讓中原中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因為我很亞撒西~”
這是那天上班時間去接孩子放學的織田作之助看到師兄在童裝店給愛麗絲試衣服時森某人的原話。
對此,太宰治表示——
“‘久欠大恩如大仇’,拖太久的話指不定他要我們為他幹什麼事呢。織田作你也找個時間趕緊跑路算了。”
“什麼?首領又沒開會而是去逛街了?”坂口安吾還是那句話,“下次補貼的時候能不能把加班費先打給我。”
酒足飯飽後,織田作之助先把孩子送回家,這一群看着就很不正經的人走向了街頭。
不過這次确實是太宰治誤解了莎菲爾的用意。
在踏入那家名為“Lupin”的酒吧後,莎菲爾大手一揮宣布全體目光向她看齊,她要包半年份的酒。
在那一刻太宰治真的很想鑽地縫裡去。
“有沒有洗潔精兌的酒?”趴在桌子上,他幽幽地問道。
“抱歉哦客人,這個真沒有。”調酒師依舊笑意盈盈。
昏黃的光在玻璃杯中折射出重影,喝到酣暢淋漓之處都有人開始說胡話了。
“我跟你說,你都不知道,他叫我哥哥了唉……嘿嘿……”這是硬拉着坂口安吾分享甚至有點大舌頭的中也。
然後安吾在衆目睽睽之下踩上凳子:
“絕對!今天我是絕對不會加班的!工作都是狗屎!”
“……孩子們終于上小學了,”這是說到動情處難免眼含熱淚的織田作,“昨天老師跟我打電話說幸介填‘未來理想的工作’居然是黑手黨……太宰,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該換個工作了?一直這樣對他們影響很不好啊,師兄他現在也應該不需要我了吧……”
事實證明,酒真的是效率最低的麻醉痛苦的方法,就連常年泡在酒精裡的莎菲爾也會在某個時間看到把自己團成一團長成長條的小孩恍惚那麼一瞬間。
哦,長那麼快啊。
時間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對吧?
“等等……?!”有什麼很熱的一團蛄蛹進來了!
天哪!是貓!
感受到胸膛前的熱源,迷迷瞪瞪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團黑色,擡頭那雙鸢色眼睛狡黠地盯着她。
她啞然失笑。
本來活着對她而言已經是無意義的必然,然而就是這點不經意的變化重新賦予時間以刻度,賦予她新的期待未來的意義。
人是複雜的,哪怕同一件事,換個時間場合,選擇都可能會改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
或許她最初的想法已經被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下,但曠日持久的堅持已然鑄造了不可磨滅的基石,也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
……拿起劍的那一刻,果然是在猶豫吧。
你在恐懼着什麼呢?
對于自己貪生怕死這一點,莎菲爾并無異議。
或者說,就是因為知道未來自己的想法可能會發生改變,這樣的決斷才有必要。
這就是人類啊。
煩惱和海浪一樣,連綿不絕,能聽到濤聲卻看不到幸福的泡沫。
在忍俊不禁時候從内心深處湧出一股厭惡——
夠了。
這種泡沫般的幸福,已經夠了。
所有時間堆砌的絕望和崩塌,需要漫長的時間彌補修複。
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她根本沒有資格說什麼“好好活着”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