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秋瞧着少年緊抿的唇,眼底笑意加深,他的手從少年瘦削的肩頭沿着背脊緩緩下移,感受少年愈發僵硬的身軀。
“會識字嗎?”時秋問道。
“……”
打從幼時就是孤兒的沈清怎麼可能識字,為了填飽肚子,街邊逞兇鬥狠、與乞丐争地盤,從野狗嘴下搶食已成為他的日常,連活下去都是個問題,讀書對他來說簡直是奢侈。
少年沉默的回應令時秋了然,他勾起嘴角,帶着少年走到梨花木矮桌前,桌上平鋪着一張紙,上好的文房四寶整齊擺放在上頭。
“身為時家僮仆,可不能連識字都不會,小爺我今日心情好,教你幾個字,就當是賞你了。”說罷時秋直接從後頭環住沈清,抓住他的手,強行按住毛筆。
毛筆蘸墨,沈清的手被他牢牢握住,筆尖在紙上劃過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
“你松手,我自己寫。”沈清咬牙開口,聲音低啞,眼神死死盯着那隻握住自己手的手。
“給你臉了?還敢跟小爺我提要求了?”時秋陰恻恻笑着,話語像毒蛇一般滑進耳中,帶着惡意的戲谑與逼人的壓迫。
他并不松手,反而愈發收緊,身體緊貼着少年後背,似有若無的溫熱透過衣料傳來。
沈清掙紮的幅度變大,胃裡翻江倒海,面色蒼白的透明,被強迫握住的手微微顫抖。
沈清噁心得快吐了,無論是那人的碰觸,拂在耳邊的吐息,甚至是話語都令他感到噁心不已,恨不得立刻不管不顧地轉身殺了對方。
紙上的字歪歪斜斜,被按着寫出的“秋”字根本無法入眼。
“這是什麼?狗爬的?”時秋嗤笑一聲,語氣輕佻地落在沈清耳邊,“這筆字要是交上去,旁人還以為小爺我在折磨傻子。”
嘩啦——!
忍到極點的沈清終于爆發,他用盡全力推開身後之人,矮桌被連帶掀翻,筆墨紙硯散落一地,巨大的沖擊聲瞬間引來門外看守的小厮。
沈清再次被壓制于地,那雙冰冷淩厲的雙瞳死死盯着時秋,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威脅感狠狠掃過心頭,時秋竟有種被某種獸類盯上的錯覺。
“你想死?”時秋眉眼驟沈,臉黑的可怕。
“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沈清咬着牙,一字一頓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冰冷淬毒。
“殺?”聽到這話,時秋反倒笑了,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玩弄獵物般,俯身羞辱性地輕拍少年的臉,緩慢開口。
“我怎麼舍得殺了你,沈清啊沈清……你的命是我給的,你永遠都隻能是我腳下的一條狗。”
他松開沈清,靠回一旁的軟塌上,單手撐頭,興緻盎然地欣賞着少年扭曲的表情,笑眯眯開口——
“來人,把他鎖到書房去,今夜不許吃飯,就在裡頭寫完我今日教他的字,直到字迹端正,直到……”
時秋笑了下,放慢了語調:“直到——我滿意為止。”
命令一出,小厮立刻上前架住沈清,拖着死死反抗的少年,強行帶離這片狼藉之地。
*
“卡!”
架住玄九的王明立刻放開了手,紅着耳根結結巴巴道:“抱歉……拽痛你了嗎?”
一被放開,玄九踉跄了一下,臉色隐隐發白,吓得王明又出手要扶。
“沒事。”玄九輕輕一擋,重新站直,過往的回憶侵蝕理智,他恍然看見當時的場景,噁心感不斷上湧,他似乎是有點入戲了。
這可不行,才到這種程度就倒下,後面的劇情隻會更加殘酷噁心,玄九眼中冷光閃過,微涼的聲音冷冷說道:“好戲還沒開始,我怎麼可能倒下。”
南宮钰驚贊玄九的演技,在對戲中他甚至有一瞬間以為玄九會殺了他,少年看他時眼中的恨意太強烈,連同他都被那份恨意感染,如刀鋒擦過肌膚,激起層層戰栗。
“小九你的演技真好~哥認識你這麼多年怎麼都沒發現,該不會是在藏拙吧?”
玄九喝了口水,冷冷斜了南宮钰一眼,他現在看到那張臉就莫名不爽,會讓他一直想到記憶中噁心的那人。
“彼此彼此。”玄九收回視線,蹭掉嘴角的血痕。
南宮钰本想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忽然覺得小竹馬變得更冷漠了,整個人彷佛像個冰雕似的。
但令他更不舒服的,是周圍若有似無,燙在小竹馬身上的狂熱視線,直到現在,他才恍然發覺玄九清變得不一樣了。
現在的玄九清閃閃發亮,當他站在舞台中央,無數道目光朝他聚集,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眼。
他似凡間的精靈,他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牽動人心,當少年被他羞辱時,無數道憤怒的視線射向他,鋒利的彷佛要将他穿透。
更多的,是像少年投向擔憂與憐憫的眼神,夾雜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狂熱的、癡迷的、躁動的……甚至是幾分無可言說的念想……
他的存在就如同聚光燈般耀眼,好似——
他生來就該這般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