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感受到少年帶着潮意的氣息,攥緊的拳被冰冷如玉的手一點一點攤開,細膩的觸感輕輕劃過手心。
玄九動了動手指,一筆一劃在楚幽掌心寫道——别動,閉上眼。
楚幽渾身僵住,喉結滾了滾,掌心的搔癢一下又一下,彷佛有股電流順着手心直直流到心尖,一骨子酥酥麻麻的怪異。
他鬼使神差的閉上雙眼,視覺被剝奪後,所有感官都被放大、無比敏感,他感受到玄九的指尖還停留在自己掌心,力道極輕,像夜雨落在葉尖的觸感,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鼻尖是清冷的幽香,裹着一層濕意,冷冽中又帶着一絲勾人纏綿,不知為何,楚幽急促的心跳漸漸緩了下來。
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在這種情境下被安撫——還是由那個他原以為最讨厭、最難以對付的人。
腳步聲還在花房外徘徊,探照燈一次次掃過花牆,楚幽能清晰聽到那些人的竊竊私語,聽見他們搜查的命令與躁動不安的腳步聲響。
幽閉恐懼沒有發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不再是令人崩潰的死寂,他聽着耳邊另一道輕淺的呼吸聲,感受玄九的手還輕輕按着他,内心便如同定錨般安穩。
雨聲、心跳聲、花房外的腳步聲,一層層壓下來,壓得氣氛緊繃到極緻,終于,那些腳步聲逐漸遠去。
楚幽仍舊閉着眼,直到手心裡的那隻手慢慢松開,在被帶出床底後才緩緩睜眼,對上玄九那雙淡得近乎透明的冰藍眼曈。
少年濕透了,白襯衫緊貼着肌膚,蒼白的臉頰因長時間忍耐與奔逃而浮上一層不自然的紅。
“你……”楚幽剛開口,話還沒說完,玄九忽然身子一晃,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玄九清!”楚幽一驚,趕緊伸手将他扶住。
少年額頭滾燙異常,呼吸卻短促微弱,渾身發冷,顯然是發燒了。
“該死……”楚幽低聲罵了句,把玄九翻過來,發現他唇色幾乎淡成了白,還在倔強地皺着眉頭。
頭暈目眩的玄九還想撐起身子,下一刻卻被楚幽牢牢按住,“你發燒了。”楚幽的聲音壓得極低。
“大驚小怪……又不是沒燒過。”玄九皺眉,聲音極輕,他把頭轉開,不讓楚幽碰他,“睡一會就好……别靠近我。”
“你——”楚幽的話被打斷。
“反正燒不死,習慣了。”玄九喉頭幹澀,像是無意間洩漏的真心話。
——生病本身對玄九而言,早已是習以為常的小事,是連被照顧都不配擁有的日常。
楚幽一時語塞,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少年的反應像是将他心底的某個結撕開,情緒一時間翻湧而起。
“你……以前就是這麼過的?”楚幽艱難開口。
玄九閉着眸沒有回答,他額頭上冷汗混着雨水,嘴唇顯得沒什麼血色,過了一會,才低聲開口:“……你管我。”
少年語氣虛弱沒有半分力氣,像是咬牙硬擠出來的逞強。
“你别說話了。”楚幽看着高燒中神智不清,依舊倔強硬撐的少年,内心沒來由地感到煩躁。
他本該讨厭玄九的。
這個人總是用最尖銳的話語刺人心口,總是故意對他冷嘲熱諷,總是激得他想要接近,親手撕碎少年高冷的假面。
但偏偏……這個對他厭惡至極的少年,會在自己發病時選擇安撫他的情緒,會在危急時刻拉住他的手。
為什麼要這麼做?楚幽想不明白。
既然讨厭,那就冷眼旁觀,既然怕麻煩,那便棄他于不顧以換取自保,不是更輕松嗎?
可當他看到玄九咬牙死撐,看到少年終于在他面前露出一絲不設防的脆弱時,他心裡那根弦就緊了,無法忽視,也無法抽離。
“為什麼……”楚幽低聲呢喃。
玄九沒有回話,他已經昏過去了。
楚幽看着玄九蒼白的臉,咬咬牙,一聲不吭地将玄九濕透的襯衫脫下,又将人輕輕抱起,藏進花床内幹燥柔軟的被褥裡。
雨還在下,濃密的月季與碎冰藍玫瑰被雨水打濕,香氣與夜色一同籠罩過來。
楚幽坐在床邊,望着玄九沉睡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上他銀白的發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既然選擇救我,那你就别再選擇别人,是你先招惹我的,玄九清。”
昏暗中的紅瞳愈發妖異,那雙異瞳裡是濃烈到化不開的偏執,一聲又一聲的低語宛如詛咒纏繞而上,将熟睡的少年裹得密不透風。
“玄九清……玄九清……我不會再放手了……”
【叮!楚幽黑化值-2】
【叮!楚幽黑化值-5】
【叮!楚幽黑化值-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