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突然冒出一個聲音。

機械得，用冷冰冰來形容都太過人性化。

莊雪依後知後覺旁邊還有個人，坐正身子應話：“是的。”

突兀的談話，突兀的結束。

她不受控的思考起他言外之意，很快恍然：“隻是訂婚，近期不會休婚假。”

“好。”

-

車入地面停車場停穩，時晏撥來視頻邀請。

莊雪依第一時間按下側鍵，解開安全帶，伸手開門。

身後陸景琛已然帶上車門，隻留一句：“我在320等你。”

她恍惚一刹，目送他到車尾，下車靠近花壇而立。

解鎖手機，拒絕視頻邀請，發送消息：老闆在旁邊

“诶學妹？”

聞聲，朝右低頭一看，驚訝道：“學長？你怎麼在這？”

“喝大了，出來透口氣。”

秦宇恒撐着陸景琛的黑色賓利站起來，滿臉紅光，話音裹挾濃重酒氣飄來：“你呢？”

“出差。”

話間，他腳下不穩，一個趔趄。

莊雪依眼疾手快扶住他，失笑道：“你這是喝了多少？”

“不多。”

他擺擺手，試圖站穩，身形反而搖晃得更厲害。

不得已握住她手臂，即刻收回，笑着道歉：“不好意思。”

“沒事。”莊雪依一笑應之，分出一手攙在他肩膀，“我送你回大廳休息。”

“謝謝啊學妹……”秦宇恒一臉醉态的笑，打趣道：“這要是讓那醋壇子看見，怕是要撕了我！”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隔着路面寬走道，斜對角一輛銀色賓利的車燈黯然熄滅。

修長手指搭在開門按鈕，若染霞光的桃花眼上撇，始終凝視着支架屏幕上她的消息。

時晏擡起右手，按住語音鍵：“你……”

氣若遊絲，心如飛絮。

指腹劃向左邊取消，他輸入文字：你先忙

退回主界面，給秦宇恒發消息：今天是

自嘲一笑，清空退出。

再擡眼，她和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視線之外。

一聲轟鳴，時晏撥動方向盤。

随疾馳的車，一頭栽進無邊黑夜。

-

黑色賓利調轉車頭，又停回車位。

氛圍燈點亮，憂郁纏綿的小提琴旋律揚起。

——探戈名曲《一步之遙》

她腦海中，過去與現在交織，混亂思緒。

在明亮華麗的轉調爆發之時，終于忍不住開口：“陸總，可以走嗎？”

“聽說有場煙花秀。”

莊雪依無奈垂眸，左手勾右手，指甲無意識摳在手背。

“怎麼。”他問：“有蚊子咬你？”

“……”她停下動作，莫名想笑。

下一秒，嗅到一股青檸味道。

扭頭看見他一臉正色噴着驅蚊噴霧，再難憋住笑意。

“笑什麼。”

“沒什麼。”

沉了沉唇角，她向後靠去，心情稍舒緩些。

對陸景琛，也多出幾分随意。

瞟了眼屏幕，直言不諱：“是這首歌讓人不舒服。”

陸景琛擡手切歌，沉黑眼眸轉向她，“這首舒服嗎。”

她微微皺眉，但見他正顔厲色，便點了點頭，“可以。”

偏他又多加一句：“不要想歪。”

“……”莊雪依不禁扶額，“我沒有。”

“好。”

卓依婷的甜美歌聲中，氣氛頓時由壓抑到詭異。

莊雪依貼近車窗，再次摸出手機，給柳婷兒發消息：救命，我在老闆車裡聽捉泥鳅

柳婷兒：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說他很古闆嗎？

莊雪依：一言難盡

雙手捧着手機，向内傾斜，快速按動軟鍵：好不容易熬完一頓飯，他居然要在這等着看煙花秀

柳婷兒：哈哈哈哈哈！他還蠻有情調嘛

莊雪依發出一個苦澀的表情：他的情調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手機提示音響起，伴随屏幕上方冒出的新消息。

神情呆滞片刻，還是點進去。

一段視頻。

燈亮，輕快熟悉的前奏入耳。

長發白裙的女孩，舞步随腳尖向前邁開。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手才搭上他的肩。

時晏轉過身，小提琴聲停止，畫面回歸初始界面。

“不是不舒服？”陸景琛問。

“對，不舒服。”

她的聲音，比他的更沒有溫度。

點開和時晏的聊天框，利落發出三個字：分手吧

時間顯示，九點二十一分。

轟隆一聲，絢麗煙花騰空亮起。

整片夜空鋪滿五彩的雪花，緩緩墜落如銀河瀑布。

水天相接處，光影交錯，宛若人間仙境。

又一聲炸響，恰逢卓依婷唱到生日歌。

映襯爆裂而出的四個金色大字，定格天際。

“有人生日。”他說。

唇畔溢笑，莊雪依目不轉睛欣賞，“好巧，我也是。”

“生日快樂。”

一粒粒金砂傾瀉而出，如流星劃過天空。

陸景琛叩響火機，躍動火焰舉在她眼前，“許願。”

莊雪依短暫看向他，雙手交握胸前。

合眼，唇角輕揚。

一個特别的生日，一個嶄新的開始。

那就祝自己：

“事業有成，步步高升。”

輕輕一吹，睜開眼——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