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地鐵站的出站口平台。
他低頭看着手機,太陽透過額前的頭發照在那張皮相優越的臉上,仿佛撒上一層金粉。高挺的鼻梁泛出細碎的光,陰影投下來,遮住了緊繃的嘴角。
這樣好的相貌自然引得衆人頻頻側目,不過他低頭打字似乎正在忙,所以好幾個搭讪的人都隻能望而卻步。
就在這時候,一個染着黃毛,左手手臂刺着大片刺青的男人同身旁的另一個混混說什麼。
橫沖直撞,完全沒有看前面的路,直接撞到年輕男人的手肘上。
幸好年輕男人反應迅速,不然手機一定會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黃毛混混擡頭,他剛想破口大罵、倒打一耙,看清這人的那一刻,臉上的憤怒立刻變成了嘲弄,他陰陽怪氣的說道:
“呦,這不是于白令嗎?”
“于白令”擡頭,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混混被那眼神盯得發毛,很快惱羞成怒的反應過來,怒吼道:“看什麼看,你怎麼回來了,該不會混不下去了吧。”
于白令收起手機,沒好氣的說:“你腦子有病?”
混混沒想到自己會被于白令那麼說,他怒氣沖沖的撸起袖子。
以前于白令就瞧不起他,大家都是混混,有什麼資格瞧不起自己,現在于白令還是這樣,越想心中的火越大,他直接伸出拳頭。
還沒碰到到對方,于白令眼疾手快的一把锢住混混的手腕,手指一用力,混混立刻面容扭曲,在發出尖叫的那一刻于白令果斷松手。
混混沒想到于白令動作變得那麼有力利索,他隻能将痛苦的嚎叫吞了回去。
他死死捂住發麻的手腕,心有餘悸的看了于白令一眼,看着手腕上的抓痕,見周圍的人圍了過來,他和同伴隻能咬牙狼狽的落荒而逃。
于白令莫名其妙的看了混混一眼,然後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圍觀的衆人見證了這一個鬧劇,還沒搞清情況,另一個長相一模一樣男人的過來,男人困惑的看了一眼圍觀的群衆,好奇問道:
“于白一,你做什麼?”
于白一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于白令,你還不如問問你當初在這裡惹了什麼事。”
圍觀群衆聽到彼此的稱呼,頓時了然的點頭,怪不得呢,原來是雙胞胎啊。
“你總要允許人有不懂事的青春吧。”
說完,于白令将手裡燒餅遞給于白一。
他工作是在外地,隻有過年才回來呆個幾天,難得回來還挺懷念的,所以出了地鐵站的他讓于白一等着,自己跑去熟悉的燒餅店買了燒餅。
他咬了一口燒餅,長籲短歎。
父母離婚後,父親就帶着他來到這個城市生活,而這次帶着于白一來到這裡,就是因為——
那離婚後老死不相往來的父母竟然見面了。
*
畢竟是難得的家庭團聚,所以選定在于白一父家裡,并且還買了一堆食材,兩個會做菜的人被趕到廚房做菜。
于白一安靜的切着胡蘿蔔,兩兄弟的父親于懷在一旁用勺子攪弄鍋裡的湯,兩人安靜的做着自己的東西,無話可說。
畢竟離婚後于白一被母親帶走,真要算來兩人也有近十年沒見了。
于一懷輕聲咳嗽:“廚藝很好呢。”
“嗯,畢竟在國外,會做菜方便一點。”
“這樣啊。”
“嗯。”
尴尬的不僅是廚房,客廳裡也是一樣的氛圍。
兩兄弟的母親于輕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她端起茶杯輕輕的吹了一口,然後看向對面的人,“唔,工作怎麼樣?”
于白令勉強擠出笑容:“就,就那樣吧,還挺穩定的。”
“嗯。”
又是一場無話。
這間小小的屋子裡,隻剩下廚房鍋碗瓢盆的聲音和電視裡咋咋呼呼的吵鬧,所有人都期望這樣的聲音能夠增添一點熱鬧,沖淡一點生疏。
于白一和于懷的手藝很不錯,美食下肚都讓幾人心情大好,各自找到了彼此的舒适區。
于父靠在沙發上抓着遙控器調台,他看向坐在一旁嗑瓜子的于白令,眯眼問道:“你也老大不小,什麼時候領個人回家。”
“我可沒看過你談戀愛。”
于白令身體放松的坐在凳子上,他抓了一把瓜子,聞言表情不太好看,“……你别管。”
“我可沒準備管,隻是随口一說。”
于白一聽着客廳裡的你一言我一語,伸手将背後的陽台門關上,他看向靠在陽台上望天上月亮的于輕,已經五十來歲的她依舊保持着美貌。
歲月隻是在她眼角留下一點痕迹。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直接也靠在陽台上,詢問母親:“你們怎麼和解了?”
當初他們離婚鬧得轟轟烈烈,連最基本的體面都維持不了,恨不得弄死對方,各自要了一個孩子,連彼此的撫養費都不稀罕,隻求不要扯上關系。
一個搬離城市,一個前往國外,決定了老死不相往來。
于輕深沉的挑起下巴:“……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同過去的一些事和解。”
“是嗎?”
“是啊,如果你和于白令因為那孩子翻臉,等到了這個年紀也會原諒彼此的。”
于白一:“……”
于白一:“什麼玩意??”
看着于輕一副認真的臉,他頭疼的按眉,“……你怎麼知道的?”
“哎呀,那孩子明明是公司老闆,但是一涉及到最好朋友的事,就很容易藏不住秘密呢。”
于輕笑眯眯的說,離婚後她就把剩餘的時間放在了全世界的旅遊上,每年抽點時間去見見兒子。
這次也不例外,沒看到兒子的她從吳煩口中得知于白一回國了。
回就回了,她也沒在意,她向來對這個早熟的孩子放心的很,結果就看見吳煩一臉心虛的模樣,于是她笑眯眯的追問,吳煩就一股腦交代了。
于白一長長歎了口氣,他本來也沒指望吳煩能夠守住秘密,他看着樓下的萬千燈火,漫不經心的問道:“我還以為你會阻止我呢。”
畢竟是搶親生哥哥的人,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我對那個孩子是愧疚的,畢竟是我擅自給了他生命,卻又不負責任的丢給他父親,十年來不聞不問。”
“可是,你是我帶着長大,我當年要了你,就是因為偏愛你,人心是肉長的,我沒辦法勸你什麼。”
“——所以我不會參與什麼。”
“兒子,順着你自己的心就好,你不欠任何人。”
她直起身子,靜靜的看着自己的小兒子,盡管嘴上說着虧欠大兒子,但是夫妻兩人都清楚,他們最對不起的是于白一。
他們不是不知道于白令性格胡鬧,任性妄為,但是那時候他們被婚姻問題折磨的焦頭爛額,隻能将監管于白令的責任放在于白一身上。
惹事了于白一會處理,學習跟不上于白一會教導,就連老師,在于白令犯事的時候第一反應也是找于白一。
明明這些責任都不應該屬于還是孩子的他。
于白一沉默不語,他也對于白令有愧疚,倒不是因為溫然,更多的是他覺得于白令落得這個結局,或許就是自己一再縱容的結果。
如果在于白令提出那個荒唐的方法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強硬的拒絕,于白令說不定會很快作出選擇。
如果在小時候,于白令做錯事自己第一反應不是給他收拾爛攤子而是讓于白令自己處理,說不定于白令做事就會考慮後果。
不過……
“我難得喜歡一個人,”于白一輕笑看向于輕,“我可不準備放手哦。”
看着自己兒子自得意滿的模樣,于輕笑眯眯的打擊他,“真好啊,你們也不會有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