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江橙抱着藥箱和霍琂離開,霍珽縮進被子裡,在藥物的和疼痛的雙重作用下,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一個小時以後,他被手機上的鬧鐘吵醒,下床看了眼程序,發現已經跑完了。
胃裡的絞痛已經緩解了許多,仔細體會,有種空空的感覺,泛着一絲絲的惡心。
霍珽沒有在意,關掉電腦,正準備繼續睡。
忽而看到桌上放着一個不鏽鋼的保溫飯盒。
飯盒上面貼着一張嫩黃色的便利貼,上面寫着:
【白粥養胃,師兄醒來後記得喝一碗哦。——橙子】
字迹娟秀,簽名處還畫着一個Q版的橙子,就像她頭像上的那個。
霍珽靜靜地看着那張便利貼,似乎從那上面看到了她穿着圍裙,在廚房煮粥的身影。
半晌,他打開保溫飯盒,盛出一小碗粥。
清甜的香氣撲鼻而來。
霍珽舀起一勺,湊上前去喝了一口。
白粥暖暖的,一路暖到了心裡。
*
晚上,霍琂寫完所有的作業,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走向阿ZHU的房間。
貓别墅的鐵鈎上挂着一沓塑料袋,霍琂随手扯下一個,蹲在地上,拿起一旁的貓砂鏟,娴熟地鏟起屎來。
腳步聲響,貓房的門被打開。
霍琂一回頭,見是他哥,瞬間緊張了起來。
“哥哥”,霍琂站起身,乖巧地打了個招呼,關心道,“哥哥你好點了嗎?”
“唔”,霍珽淡淡地應了聲,提步走到一邊,靠在牆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宛如一個無情的監工。
霍琂:“……”,隻好蹲下身來,繼續賣力地鏟屎。
他蹲在地上,埋頭将眼前的貓砂翻過來倒過去,阿ZHU在一旁跳來跳去的搗亂。
霍琂一邊鏟屎,一邊在心裡細數最近有沒有做過得罪哥哥的事。
感覺到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他終于忍不住擡起頭,用一副快哭的語氣說:“哥哥,我錯了。”
正在沉思的霍珽:“……”
霍珽原本隻是在思考怎麼開口才能顯得不那麼刻意,見他這一臉不打自招的表情,反倒覺得他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了。
“錯哪了?”霍珽眸色微沉,不動聲色地問。
霍琂心虛地看了他一眼,老老實實道:“就是晚上那碗面……其實是我和橙子老師不小心煮多了。”
霍珽沒有說話。
霍琂小心翼翼道:“然後我們吃不完,我就想捉弄你一下,把剩下的都拿給你了。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橙子老師沒有一點關系的!”
“是嗎?”霍珽的聲音聽不出語氣。
“真的”,霍琂着急地說,“哥哥,你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霍珽漫不經心地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霍琂茫然地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江橙”,霍珽被他這麼直勾勾看着,難得地有些不自然,别過頭,眼神看向一旁正在玩貓砂的阿ZHU,狀似不在意地問:“就是你的橙子老師,她......很窮?”
“啊?”霍琂愣了下,眼神有些躲閃,“為什麼會這麼問?”
“一個月”,霍珽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他應該知道些什麼,說:“鏟屎的時間,縮短一個月。”
“這......”
霍珽涼涼地看他一眼:“難不成你還想減兩個月?”
“當然沒有”,霍琂一個激靈,馬上否認,糾結半天,道,“那我說吧。”
“橙子老師不是窮,她是很自立”,霍琂想了想,用這句話做了開頭,“她讀大學沒找家裡要過一分錢哦,都是自己兼職賺來的。”
霍珽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繼續。
“她做過很多兼職哦”,霍琂鏟完了屎,拍了拍手也靠在牆上,和他哥并排站着。
“發傳單、在麥當勞打工、當助教老師......”,霍琂說起江橙的時候,眼睛裡亮晶晶的,有種掩飾不住的欣賞,“哥哥你知道永動機嗎?”
霍琂轉頭看他,佩服地說:“橙子老師就像是個永動機,永遠都在運轉,永遠也不知道疲倦,真的特别厲害呢。”
“是她跟你這麼說的?”霍珽嗤笑一聲,眼神卻不自覺地柔軟下來。
“當然不是啦”,霍琂驚訝地看着他,解釋道,“是她的朋友喔,也是個很漂亮的小姐姐,以前經常陪她一起去補課班。她跟我們說橙子老師特别辛苦,讓我們不要欺負她。”
霍琂說着說着話題就跑偏了,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補課班的種種趣事。
霍珽撇了撇嘴角,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提出這個話題,正準備撈起阿ZHU回房睡覺。
“不過”,霍琂忽然話鋒一轉,轉過頭來,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說:“我猜,橙子老師的家裡可能确實挺窮的。”
霍珽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何以見得?”
“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出來呀”,霍珽掰着大拇指,一本正經地細數:“比如她的手機,你見過嗎,一看就是深圳華強北出廠的。”
“你還知道華強北?”霍珽嘲了句,邁出一半的腳步卻下意識收了回來。
“還有哦”,霍琂語氣罕見的嚴肅起來,說:“我上次不小心聽到橙子老師和美女姐姐的對話,聽說她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所以橙子老師不管發生什麼事,每天一定會給媽媽打個電話的......”
深夜的海逸灣被籠罩在一片寂靜中。
海浪層層疊疊翻湧而來,撞擊在岩石上,變成泡沫。天頂一輪明月高照,月色映在水面上,泡沫便在月亮中沉浮。
貓房内一片沉默,阿ZHU追着一個老鼠玩偶跑來跑去。
倆兄弟靠在牆上,穿着同樣款式的家居服,擺着同款的左腳微屈的姿勢,一冷淡,一稚嫩,俱是一般的帥氣逼人。
“哎”,霍琂忽然歎了口氣,頗有些遺憾地說:“橙子老師又善良又樂觀,真是個完美的女孩子,要是我能快點長大就好了。”
霍珽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麼?”
“哥哥”,霍琂也忽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說:“你今晚為什麼對橙子老師這麼關心,你是不是喜歡她?”
“怎麼可能”,霍珽臉色瞬間就變了,不悅地别過頭,說,“别亂腦補。”
“那就好”,霍琂像是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說:“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麼?”霍珽奇怪地看着他。
霍琂卻眼神躲閃了下,似乎有些羞澀,扭捏地說:“我說了你要幫我保密哦,我啊,想讓橙子老師,以後當我女朋友。”
“……”,霍珽震驚地轉過頭,用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我算過了”,霍琂卻絲毫不在意他的眼光,一本正經地說,“橙子老師今年19歲,我13歲,我們隻差了六歲。人家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六,那就是抱了一對金磚……”
“……橙子老師應該不喜歡和人早戀,那麼我就先等五年。五年之後等我考上大學,就給她表白。那時候她也應該在讀研究生了,我就出去打工賺錢供她讀書,讓她不用那麼辛苦。”
他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這些,說起來一套一套的,甚至連未來十幾年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過我現在唯一最擔心的是”,霍琂歎了口氣,似乎很是苦惱:“就怕這五年裡有其他人把她追走了。哥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霍珽心裡登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然後他聽到霍琂說:“你跟橙子老師是同學,如果你見到有人追她,能不能偷偷告訴我。”
此話一出,霍珽常年如同冰山一般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
“你該吃藥了”,他竭力管理住自己的表情,笃定地做出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