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很久,期間,蘇盼與丞相夫妻離席片刻,不知說了些什麼,待他們歸來,丞相夫妻與蘇盼輪番勸林恒飲酒,林恒終是醉了。
父親母親遂道:“林恒醉了,你二人今夜便留在家中歇息,明日再回将軍府,不差這一日。”
那一刻,蘇桃心中蓦地湧起一絲不安,轉瞬即逝,然瞧着林恒昏睡不醒的模樣,留在此處确是最為妥當的,蘇桃隻得點頭應允,将林恒送至她昔日的卧房歇息。
林恒醉得厲害,為他更換衣物時,他亦未醒,就在蘇桃也欲歇息時,母親身邊的嬷嬷前來敲門。
她道:“大小姐,夫人請您過去叙話。”
蘇桃聞言,微微一愣,母親找自己叙話?
她覺得難以置信,但此刻她心中隻想着母親或許還是愛她的,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子,為他掖了掖被角,起身離去,關好房門,前往母親住處。
倘若這日她未曾離開,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她不知,亦不明,她隻知曉,這一日等待她的乃是地獄。
當晚,丞相夫人拉着蘇桃,東一句西一句地聊着,詢問她在将軍府的生活狀況,又問林恒婚後及将軍府衆人對她如何?
蘇桃逐一作答。
随後母親又與她聊了諸多其他事宜,直至半夜,母親将她留下,母女倆第一次同榻而眠。
這一晚,蘇桃的心情激動又開心,興奮到整夜無眠,她滿心以為母親是真心關懷自己,然而,殘酷的事實卻如同一記重錘,将她的心擊得粉碎,寒意透徹骨髓。
次日清晨,蘇桃起身後打算去瞧瞧林恒的酒是否醒了,未料母親竟一反常态地提出要與她一同前往。
蘇桃心生疑惑,明明稍後吃飯時便能見到林恒,為何母親偏要此時前去,不過她也并未多想,便跟着母親行于回廊之下。
此時的母親,看上去有些心神不甯,這讓蘇桃心頭不禁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當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刹那,蘇桃瞬間恍然大悟,所謂的勸酒、留宿、閑聊,不過都是精心設計的幌子,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眼前這不堪的一幕。
蘇桃望着床上赤身裸體緊緊相依的兩人,心中猶如被萬箭穿過,那種刺痛難以言表,不知是源于親人的背叛,亦或是其他。
她笑了,那笑容美得驚心動魄,笑着笑着,她就哭了,這般模樣,恰似仙女落淚,凄美至極。
丞相夫人尖聲叫嚷起來:“啊,你們這是,作孽啊……”
床上的兩人被這聲驚叫吵醒,林恒睡眼惺忪,似乎尚未完全清醒,而蘇盼則抱着被子,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哭得梨花帶雨,好似再說自己遭人輕薄了一樣。
蘇桃靜靜地站在門邊,邊笑邊流淚地看着她們母女二人賣力地表演。
林恒察覺到異樣,猛地坐了起來,他望向門口的蘇桃,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又看向床裡側的蘇盼,眉頭緊蹙。
這都是什麼事啊!
他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如今這局面,又該如何收場?
蘇盼望着林恒哭訴:“姐夫,我今後還怎麼嫁人呀,你和我……”
丞相夫人也哭哭啼啼地喊道:“作孽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蘇桃待情緒稍稍平複後,走進卧室,來到床邊,她凝視着林恒,林恒也回望着她,兩人對視良久,他張了張嘴,可最終還是未能說出隻言片語,這件事他确實不知該如何解釋,畢竟,他确确實實與蘇盼躺在了一起,他無法證明兩人之間毫無瓜葛。
是他對不起蘇桃……
蘇桃看着他,臉上挂着笑,可心中的恨意卻如潮水般洶湧而出,但她依舊輕聲說道:“林恒,把衣服穿上,将顧盼娶進門吧。”
顧盼母女聽聞,皆是一愣,她們沒料到事情會如此順利。
顧盼如願以償地嫁入将軍府,在她們大婚當日,蘇桃坐在桌前抄寫着佛經,自那件事情發生後,這已成了蘇桃每日必做之事,她生怕自己若不找點事做,遲早會把自己逼瘋。
秋兒在一旁憤憤地咒罵着:“一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二小姐和夫人怎能如此對待大小姐,真是氣死人了。”
這天,蘇盼來給蘇桃請安。
蘇桃坐在正座上,蘇盼坐在下方左側,她笑着說道:“妹妹給姐姐敬茶了,往後咱們姐妹倆可要好好地共同侍奉一夫呀。”
說完,她又扭頭朝蘇桃妩媚一笑,言辭間滿是譏諷,繼續刺激着眼前之人:“大姐啊,妹妹我不過是向父親母親提及自己不願嫁給尚書大人的兒子,哪曾想,他們竟想出這麼個法子,讓妹妹我借姐夫一用,不過,也得多謝姐姐的成全,這夫君妹妹着實喜愛得緊呢。”
蘇桃看着蘇盼那得意的神情,怒不可遏,将手中的茶水徑直潑向她:“蘇盼!你勾引惦記自己的姐夫,還覺得很光彩嗎?”
說着,她走到蘇盼身旁,揪住她的衣領,雙手死死地掐住蘇盼的脖子,眼中兇光畢露:“你們怎能可以這樣對我?你們怎敢如此?”這一刻,蘇桃幾近癫狂。
蘇盼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眼神慌亂地四處張望,不知看到了什麼,心思一轉,也顧不得抹去臉上的茶水,驚慌失措地跪下,低着頭,身體不停地顫抖着:“盼兒沒有,大姐怎能如此懷疑妹妹?妹妹從未勾引過自己的姐夫呀,這件事情純屬意外,姐姐若是不信,那今日便掐死妹妹吧。”
這時候的蘇桃,全然不顧外界一切,自然也就沒看到來人,語氣冰冷如霜:“你以為我不敢嗎?”說着,就要用力,就在這時,一人猛地将她拉開并甩至一旁。
蘇盼被林恒扶起,隻見她一邊劇烈咳嗽着,一邊趴在林恒懷中抽泣,蘇桃看着眼前這一幕,心情反倒是平靜下來。
林恒左手扶着蘇盼,擡頭望向蘇桃,欲言又止,似是失望,最終,他一言未發,帶着蘇盼轉身離去。
眼前這一幕,讓蘇桃覺得似曾相識,就好像這樣的場景,仿佛在很久之前,也曾有過類似的場景,而她永遠是那個被誤解、被冤枉的人。
在這一瞬間,蘇桃深切地感受到,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着一切,讓她有一種原來一切都早已注定,無法掙脫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