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轉瞬已過一月有餘,懷素手臂上的傷早已結痂脫落,隻留下一道淺淡的痕迹。
這一個月來,燕綏之待她溫柔備至,每日親自為她換藥,陪她用膳,甚至他送給了她一把親手打制的短刀,短刀十分精美,她至今仍記得他遞刀時所說的話:“先前那把太過粗陋,與你并不相配,這把送給你了。”
他對她的這種好,甚至超過了對弟弟燕商陽的疼愛,這種明顯的差别對待,讓燕商陽對她的敵意與日俱增,時常找茬刁難,每當燕綏之發現這些事,總會嚴厲訓斥弟弟。
而燕九華聽聞這件事後,看向她的目光總帶着幾分耐人尋味的深意。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讓綏之待你如此特别。"燕九華倚在雕花欄杆上,指尖輕輕敲擊着青瓷茶盞,眼底帶着探究的笑意。“我見你也沒什麼特别,除了好看些,性子也倔得很,倒不像會讨人歡心的模樣。"
這話聽在懷素耳中,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之前燕商陽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時間過的還真快,不知不覺她已在羅生門度過半載春秋。
她隻淺淺勾了勾唇角,手指不經意間摩挲着袖口繁複的雲紋,遠處傳來燕綏之與商陽争執的聲音,隐約能聽見"不許欺負她"的字眼。
燕九華揚了揚眉,将茶盞放置在欄杆上的平台處,瓷器底部與青石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知道嗎?”她忽然再次開口,聲音輕柔得如同廊下飄落的桂花,“綏之十歲那年,父親曾帶着我們兄妹三人去見了一位算命先生。”
“嗯?”懷素微微側頭,目光疑惑地落在對方身上,似是不解她為何提起這段往事。
燕九華看出來她的疑惑,繼續道:“很難想到吧,堂堂羅生門門主,竟然會帶着自己的兒女去街頭算命。”
懷素輕笑了一聲: “是挺讓人意外的。”
“那位先生先為我算了命,說我日後必成一方霸主。”燕九華說到這裡,眼神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我一個女子,稱霸之類的話,自然當不得真,接着輪到商陽,說他這一生雖會曆經坎坷,但最終也能有所成就。”
燕九華稍作停頓,目光投向遠處正在争論的燕綏之和燕商陽,“可輪到綏之,那算命先生卻沉默良久,欲言又止,最終隻吐出一句:‘此子命格奇特,本應是紫薇帝星之相,卻被命宮中的煞星沖撞,注定……’”
“父親當時就納悶了,這人怎麼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燕九華語氣略顯無奈。
懷素指尖的動作微微一頓,廊下的風忽然變得有些涼,她看見燕九華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令人不快的往事。
懷素順着燕九華的目光望去,不自覺地盯上了遠處那道身影,燕綏之正把燕商陽按在回廊柱上,少年氣得滿臉通紅,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她輕聲追問:“後來呢?”
“後來啊,父親再三追問,算命先生才說,這孩子雖天生貴胄,卻注定短命,活不過二十六歲,當時聽到這話,父親大怒,認為這算命先生是在胡言亂語,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說到這裡,燕九華側頭看向懷素,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如今燕綏之剛好二十五歲,你覺得那算命先生的話會不會成真?”
懷素臉色一白,身子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燕九華似乎早預料到她的反應,神色依舊平靜。
可懷素隻覺得耳邊嗡鳴作響,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她望着遠處燕綏之英挺的側臉,陽光在他輪廓上鍍了層金邊,那樣鮮活的生命力,怎麼可能會......是因為她嗎?
燕九華看着臉色蒼白的懷素,忽然收斂了笑意,聲音低沉了幾分:“瞧瞧給你吓的,臉色都變了,其實算命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她伸手拂去落在懷素肩頭的桂花,語氣忽而柔軟下來。“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懷素稍稍平複了心情,擡起頭看向燕九華,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燕九華唇角微揚,語氣帶着一絲意味深長:“我發現,自打你來了以後,燕綏之身上似乎多了些從前從未見過的東西。”
“什麼?”
“煙火氣,以前他總是一副清冷疏離的模樣,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可自從你來了之後,他會笑了,會生氣了,會為了一些小事計較了,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