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就應該一劍把她殺了!也省得她來禍害你!”
燕商陽話音剛落,就看到燕綏之猩紅地眼死死地瞪着他看,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燕綏之是真的生氣了,他聲音很冷,像九尺寒冰一樣,他說:“燕商陽,這種話不要讓我在聽到第二次,就算你是我親弟弟也不行!”
"哥!"燕商陽眼眶發紅,聲音都在發顫,"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哪還有半分羅生門門主的威嚴?就為了個女人?"
燕九華聽着兄弟二人的争執,太陽穴突突直跳,這都是什麼事啊,就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幅德行,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燕綏之這個樣子,她這個素來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弟弟,向來隻有他傷人的份兒,何時有人能傷得了他?這放在之前,打死燕九華都想不到他會喜歡一個女人喜歡到這種地步。
是啊,在燕綏之向她要人的時候,她當時明明覺得有問題,卻在心底認為以燕綏之的手段,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他。
她原想着不過是個女人給了就給了,任由他去折騰,可誰能想到,正是因為她的放任不管,才釀成了如今的局面,若早知今日,她甯可當初任由那女子死在那裡,也絕不讓她踏進羅生門半步。
可世間哪有後悔藥?
燕九華看着劍拔弩張的兄弟倆,一掌拍碎身旁的茶。“都給我住口!吵什麼吵?不嫌丢人嗎?”
“為了個女人鬧得兄弟阋牆,燕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她淩厲的目光釘住燕商陽,“有問題就解決,既然懷素是你哥哥喜歡的人,商陽,你确實不應該那樣說,向綏之道歉!”
燕九華語氣不容置疑,燕商陽雖滿臉不忿,卻終究不敢違逆長姐,隻得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哥,對不住。”語速快得像是怕被燙着舌頭。
燕綏之連眼皮都沒擡,隻是淡淡道:“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哥!"燕商陽猛地擡頭,卻被燕九華一個眼神釘在原地,她轉向燕綏之,眉間染上疲憊:“綏之,别為難弟弟,羅生門與谲詭城向來勢同水火,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你偏偏...”她頓了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真就那麼喜歡她?非她不可?”
他道:“是,非她不可。”
有些人,驚鴻一瞥便刻骨銘心;有些情,一旦生根就再難拔除;有些緣,稍縱即逝卻讓人甘願飛蛾撲火。
燕綏之疲憊地揉着眉心,他也想不明白為何偏偏是懷素,可情之一字,本就毫無道理可言,燕綏之再次開口。
“你們知道嗎,這世上很多事都不需要理由,就像我愛懷素,不用落筆,天經地義,其實,我也并非非她不可,隻是,在我的眼裡,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我隻想要她,等你們遇見那個命中注定的人就會明白,即便明知是劫,也甘願萬劫不複。”
“我知道你們不喜歡她,但我懇請你們不要去傷害她,可以嗎?”
…
這一夜,燕綏之處理完羅生門這些日子積攢的事務後,時間已接近三更,他很疲憊,卻毫無睡意。
他很擔心懷素,于是起身前往她居住的廂房,殿中微有燈影。
他想: “還沒睡嗎?”
他緩緩走近,卻最終停在了五步外,從他的角度,已能透過未關的雕花窗看到屋中情景,懷素身上穿着輕薄的紅紗寝衣,她蜷縮在床上,燭光下,他看到她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她咬着唇,不發一聲。
明明很痛,為什麼不叫出來呢?
為什麼總是忍着?
燕綏之紅着眼,他明白,懷素不願讓他瞧見自己痛苦的模樣,總是在他面前強顔歡笑,将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可一想到她獨處之時需獨自承受這一切,他的心便揪得生疼。
他在門外伫立許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聽到屋内呼吸漸趨平穩,他知道她這是睡着了,這才起身走進屋内,他認真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懷素,漆黑眼眸,缱绻溫柔,良久,他才于懷素身側躺下,輕輕将她擁入懷中,閉上雙眼,嘴角浮現一抹淺笑,懷素一睜開眼,便看到了這樣一幕。
她擡起手指,輕輕撫上他的眉間,心底湧起一股安甯,她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但在餘下的時光裡,有他相伴左右,她很滿足。
但懷素不曾料到,這竟是她與燕綏之見的最後一面,燕綏之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去谲詭城,他要去找公子鬼卿要解藥。
臨行前,他取出一把琴,那是燕綏之在懷素面前第一次撫琴,雖然現在的她看不到他彈琴的模樣,但她能想象到,像燕綏之這樣的人,彈琴一定很好看。
“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大概就是來形容燕綏之的。
一曲終了,燕綏之擡眸望向懷素,問:“狐狸,想學嗎?”
懷素含笑回應:“想,你教我。”
他應道:“好。”
那天,陽光明媚,萬物欣榮,懷素倚在燕綏之懷中,而他則輕輕環抱着她,手把手地教她撫琴,如此美好的畫面,任誰看了不得說上一句:天生一對,天作之合,之後,燕綏之又陪着懷素放了風筝、遊湖。
期間,懷素問燕綏之:“燕綏之,你說以後的我們會是什麼樣?”
燕綏之輕撫她的發絲,眸中映着湖光山色,卻隻專注于她一人。
“以後的我們啊,會在江南建一座白牆黛瓦的小院,你養一池錦鯉,我種半畝墨竹,春來替你描眉點茶,冬至為你溫酒煨芋。”
他忽地俯身輕觸懷素的額頭,稍作停留便分開,“還要在檐下挂滿風鈴,這樣你閉着眼也能聽見四季走過的聲音。”
暮色漸濃時,燕綏之解下腰間玉佩系在懷素腕間,羊脂玉上纏着金絲璎珞,在夕照裡流轉着蜂蜜般的光澤。
“這是用天山冰髓雕的暖玉,若你……”他頓了頓,把後半句咽成一聲輕笑,“若你能将我今天教你的“長相守”學會,下次我會送你更特别的禮物,如若你練琴偷懶,它就會發燙提醒。”
懷素垂首摩挲着腕間玉佩,忽然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俏皮地言道:“燕師父好嚴苛呀,若我不但學會,還能夠自行創作一曲呢?”
燕綏之聞言挑眉,眼底漾起細碎的笑意,“那我便用青州雲錦為你裁制嫁衣,再請西域匠人打一對金鑲玉的纏枝镯……”
話未說完,懷素已紅着臉伸手去捂他的嘴,“誰要嫁給你呀。”卻被他順勢握住手腕,輕輕一吻落在她的掌心,燕綏之的笑聲在風裡悠揚,“是我想娶你。”
懷素的臉頰如晚霞般絢爛,她抽回手,假意嗔怒地别過頭去,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燕綏之看着她羞澀的模樣,内心的某個角落變得格外柔軟,他輕柔地将懷素攬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說道:“那我們說好了,等明年春深時節,我便帶着三書六禮來娶你,到時候滿城海棠都會為我們作證,讓整個九州都知道,你懷素是我燕綏之明媒正娶的夫人。”
懷素靠在他胸前,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好,我們都不可以食言。”
暮色四合,遠處傳來歸鳥的啼鳴。
燕綏之牽着懷素的手慢慢往回走,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仿佛命運的絲線早已糾纏不清。
就這樣,當燕綏之與懷素共同度過了這溫馨美好的一天時,燕商陽和燕九華一直默默守在旁邊,他們看着兩人互動的場景,他們都忍不住紅了眼,卻又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們明白燕綏之即将去做什麼,卻無法阻止,燕商陽幾次都想沖到懷素身邊,質問她究竟要把哥哥逼到何種境地才肯罷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懷素是哥哥心愛之人,他不能如此魯莽,況且,燕綏之此番前往谲詭城,生死未蔔,他連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都不忍心告知懷素,又怎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去質問她呢。
在懷素睡下之後,燕綏之又喊來二人,對着他們說:“大姐,商陽,我離開這段時間,你們替我好好照顧她,别告訴她我去谲詭城了,她知道一定會很難過,我不想她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