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妤病得最重的那一夜,在即将阖眼之時,又感受到了那個人的存在。
于是她把他當成了阿楚,說道:“阿楚,我大概快不行了,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燒成灰揚了吧,如果有來世,我希望自己能投身尋常百姓人家,希望能遇到一個滿心都是我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托非人,阿楚,等你将來嫁人的那一天,希望你比我幸福。”
溫熱的眼淚如同晶瑩的露珠滑落在她的面頰上,滾燙無比,不僅打濕了臉頰,也浸透了那份深藏已久的心情。
顧妤甚至能夠分辨出,那雙溫暖的手掌心柔軟、指節修長,慢慢撫上她的臉龐,最後覆蓋住她的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句句道歉聲尾音拉長,窗外的月光映照着他們,清冷又凄涼。
為什麼要道歉呢?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又怎會有那麼多無法挽回的遺憾留在人世間?
幸運的是,顧妤終究熬過了這一劫。
在度過那個最糟糕的夜晚後,她漸漸康複,身體逐漸恢複健康,康複之後的日子裡,顧妤與宋鶴卿依舊維持着表面正常的夫妻生活,仿佛那晚的一切未曾發生,二人也未有過吵架。
可惜,破了的鏡子終究無法還原,隻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顧妤喜歡宋鶴卿嗎?
宋鶴卿喜歡顧妤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隻有他們兩個人自己才知道,如果日子能夠一直這樣平靜地過下去,那該多好。
可惜,命運總愛開玩笑。
意外來的悄無聲息,任誰都想不到,已經死去三年的人,竟然再次活着出現了,這是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是的,沒錯。
顧姝活生生地出現在大家眼前,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回來的,再次出現的顧姝臉上帶着燒傷,性格大變,曾經那個張揚自信的顧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女人,哪怕是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驚慌失措。
顧姝被宋鶴卿帶回了東宮,而這些消息,顧妤是從别人口中得知的。
故事總有前情,前情就是,顧妤當天原本是打算去書房找宋鶴卿商量一下出東宮之事,路過花園,無意間撿到一塊玉佩,顧妤覺得玉佩眼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就在這個時候,有女子匆匆到她面前,伸出蔥段般的手指,她手指着玉佩,顫抖着說,“這是我的。”
這個聲音讓顧妤心頭一震。
顧妤擡起頭來,看清對方的容顔,一張臉陡然煞白,這還是顧妤自從聽說顧姝回來以後,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淡淡的花香,顧妤突然想起,這塊玉佩為何會如此熟悉,因為宋鶴卿身上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他每日都會佩戴,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放在枕頭之下。
原來如此,一切終于都有了解釋。
顧妤陷入恍惚,而顧姝卻哆嗦着嘴唇,轉身就想逃開,顧妤見狀,微微皺眉,一把拉住她:“姐姐,你跑什麼?我是顧妤啊,你不是…”
她欲言又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顧姝拼命掙紮着往後躲,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宋鶴卿的聲音:“婼婼。”
顧妤一時失神,手中輕拽着的顧姝,就這樣被宋鶴卿攬入懷中,他将顧姝護在自己的胸膛裡,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顧妤的視線,仿佛她是什麼危險的怪物一般。
宋鶴卿面色溫柔,姿态親昵的哄着顧姝,随後,當他再次擡眼看向顧妤時,那目光卻冷若冰霜。
“你在幹什麼?”他責問道。
顧妤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宋鶴卿懷中的女子:“她真的是姐姐嗎?”可顧姝始終未曾擡頭看她一眼。
其實,是不是姐姐她心裡都明鏡了,隻是,顧妤想得到一個答案。
一個他親口承認的答案。
宋鶴卿蹙眉,目光落在顧妤手中,一頓,冷冰冰道:“那是婼婼的玉佩,你拿着做什麼?”
顧妤愣了一下,“這是我撿的。”随後,她将玉佩遞還給了顧姝。
顧妤剛想開口說出自己的來意,就見宋鶴卿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他摟緊懷中人,語氣裡透着警告:“顧妤,婼婼變成現在這樣,已經夠可憐了,你别在欺負她。”
顧妤不可置信,眼神裡滿是嘲諷,也是她第一次指名道姓的喊着他的名字,沒了尊卑,嗓音似從喉嚨裡飄出來:
“宋鶴卿,我欺負她?”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她了,她變成這樣和我有什麼關系……”
罷算了。
就這樣吧。
顧妤不願再向宋鶴卿解釋,隻因他看向她的眼神始終是冰冷的,畢竟,他從未信任過她。
她對他們這種愛情戲碼感到厭倦,實在是太累了,她不想再陪着他們折騰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