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新聞放送間,坐的筆直的播音員和搭檔正襟危坐于攝像機前,紅燈閃爍,預告播送開始。開場白過後,對照屏幕前的新聞稿子,字正腔圓念出今日新聞。
第一條關于民生,是時下熱門的食品安全問題。主持人腳下用力,翻頁器年久,有些老化,她總要用足尖狠踩才能翻到下一頁。
第二條則是新鮮出爐的,備受關注的晨南區突發命案。畫面中可以看到,不少群衆圍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小區門口,來往不少警察,正在現場忙碌。小區名字以及現場畫面被後期打碼,遮住關鍵信息——即便新聞沒有播報,這起命案也早已傳遍大街小巷。
晨南區區長被殺——引起嘩然一片。有不明所以的群衆将此案歸結到情色交易,還有的聲稱自己在醫院工作,死者被發現時,醫院被送進一名女子,應該就是區長的小老婆。
還有的嗤之以鼻,“他區長又包小老婆,又住這麼豪華的房子,貪的錢恐怕我們這種平頭百姓,賺幾輩子都賺不到。”聲音伴随嘲諷,還有憤恨。
“有錢人嘛,玩的花呗......”
火苗一旦燃起,便如燎原之火,引爆全城。
一時間街頭巷尾,大小報刊,追着趕着播報此案。試圖在這起命案中,深挖出桃色新聞,權錢交易。八卦乃人類天性,躲在陰暗的牆後窺視他人,從縫隙中望出迷離的眼。人們更想要看到的是不為人知,令人血脈噴張的豔事,肮髒下流的情事。
就能在血脈噴張間,胸腔起伏,多巴胺濃烈沖入腦皮層,激起漣漪。人們不相信粉飾太平的故事,在和美色,金錢,地位沾邊時,便能腦補出一面奢靡的畫面。轉頭唾棄,踩在她們頭上,用道德制高點剮蹭,自己的虛榮心就會得到膨脹滿足。
全城人民的關注讓袁家陷入兩難之境,大批的記者堵在袁家外面,鏡頭對準袁夢雪的臉。
“請問您丈夫是出軌了嗎?”
“請問區長的工資可以支付起他昂貴的花銷嗎?”
“您認識和袁區長在一起的女人嗎?”
還好,周天明把周稚童保護的很好,各家媒體暫時還沒有挖出她的信息。醫院裡的話,他安排了不少警察保護她,還把她的病房從多人間挪到了單人間,外面由他們自己的人,24小時看守。
事情鬧大了。
他們現在不僅面臨着如何抓獲真兇,以及晨南區區長被害,後面所牽扯的一連串問題。更面臨着被全市的目光虎視眈眈。
還有房永勝這顆定時炸彈,雖然刑警隊内部絕不會外傳,他本人也保留着追究他們暴力執法的權利。鬼知道房會不會向廉查科投訴他們?周天明的頭一個比兩個大,朱南更愁,他不僅要寫十六份報告,三分檢查,兩份檢讨。未來六個月的獎金全扣......他要吃土了......
“天明,可以來一趟法醫所了。”苦瓜臉朱南和愁眉不展的周天明總算從堆成山的文件夾中翹起頭,看來是屍檢結果出來了。
“楊法醫,聽說你們接了個了不得的案子啊?”周天明靠在桌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桌上的裝飾物,漫不經心的問道。
楊法醫笑起來,“誰跟你說的?”
“夏隊長呗。”
楊法醫笑意更深:“你确定?你确定是夏興平跟你說的?”
被戳穿了。周天明嬉皮笑臉:“楊叔叔,你就告訴我呗。老夏總瞞着我。”
楊法醫和老夏歲數相仿,聽聞是同一屆進入北陽市警視廳的。初始楊法醫作為北陽市刑警大隊檢驗科的一名法醫,參與了幾宗跨省大案,後來就脫離了市刑警隊,改為組建自己的法醫所。
原本的北陽市刑警屍檢科,也并合到了他的法醫所之内。主要做刑警隊送來的屍首檢測,偶爾也會接省内外的案件。
楊法醫本人,也是夏興平夏隊長的老友,當然肯定沒有天明爸爸和他關系那麼密切,不過也是多年奮戰的好戰友。天明爸爸去世後,老夏一個人帶他,楊法醫沒少在一旁幫襯。
“無可奉告。”楊法醫捧着一箱人體碎片,福爾馬林在箱子中晃動,留給他一個背影。
“可以過來了。”楊法醫的聲音在解剖室響起,周天明應了一聲,跟了過去。
解剖台上躺着的,皮膚呈現異樣的白,正是袁潮的屍首。胸腔到腹股溝,原本的刀痕沒有改變,像一個被掏空棉花的玩偶,隻剩下空洞的外殼。身體上的皮屑被清理幹淨,整齊劃一的擺放在一旁的物架上,手指上的指甲被剪掉一半,露出裡面失血的紅肉,泛着别樣的白光。
不知怎的,周天明的指尖也泛上别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