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被綁架的朋友們都知道,蜷縮着身子躺在汽車後備箱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碰上有良心的綁匪用小面包車綁的話,還能勉強扭個身體,換個方向躺。碰上開轎車的話,身體隻能朝向一側,雙臂被反綁在身後,稍不留神就會壓麻。後背癢起來非但撓不到,在精神集中在一塊狹小空間時,感官被放大,癢度也成倍蹿升。
再碰上不講衛生的綁匪,成天在後備箱裝一些家屬沒有付贖金,隻好砍掉綁票的手指、腳掌什麼的,裝進後備箱裡帶去丢到綁票家門口。長年累月下來,裡面的腥臭味撲鼻,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有時候不得不誇贊一句,就算面臨如此危險的局面,秦靈韻這根粗線條依舊能想出非常人所能企及的想法。
秦靈韻扭了扭鼻子,從封上的膠帶中掙脫出來。剛剛鼻孔被擋住大半,她差點憋死。
誰綁架她呢?短短幾分鐘内,她回憶了自己一生。想她一個二十四歲,根正苗紅,貌美的女子,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啊?要說真要綁架洩憤,抓也應該抓許靈芝啊?畢竟去偷黃瓜摘櫻桃偷桃子,她雖是行動組,許靈芝才是主謀啊?
難道是自己當記者曝光得罪人了?無良工廠亂排污那件事?不對啊,都過去這麼久了,連負責人都蹲了半年大牢了。
難道是,她突然想起,和周天明遇到那天,她去城郊采訪的那個新聞。别墅工頭被殺,老闆跑路,工地停工,剩下一堆爛尾樓。難道是那個老闆?為什麼會抓她?就因為她不顧反對,曝光了這件新聞嗎?可不止北陽市電視台報了,還有朝陽日報、經濟新聞台......沒理由和她一個小透明過不去才對?
思來想去她也想不通,自己銀行卡裡就隻有兩千塊錢,為什麼會遭到綁架?這樣想着,後背的癢度又提升了幾分,她實在快受不了了,得趕緊想辦法自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的四肢從麻木變得抽搐,又變得麻木,後背和身體分離簡直不像屬于她的了。載着她的這輛車才停了下來。她聽到前排有人打開車門下了車,繞到尾部,砰——打開了後備箱。
幾雙手一起從麻袋外部把她撈了起來,扛在肩膀上,關上了後備箱的門。
那人把她扛在肩上朝室内走去,四周不算安靜,有人聚在一起說話的聲音,還有很重的、燒柴火的炊煙味,奇怪了,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燒火?
她被丢進一間布滿灰塵的屋中,帶她進來的人蹲在她面前猶豫好久,伸手剝下一半她頭上的麻袋,沒有露出雙眼,但夠她得到一口順暢的呼吸。做完這些後,綁匪離開了這間屋子,随着哐當聲——門關上,鎖鍊鎖上的聲音,屋中靜了下來。
秦靈韻嘴中聚集了不少的血腥氣,一路上她用自己的舌頭頂住繩子,後槽牙在麻繩上來回摩擦,舌苔被磨出一道很深的血痕,麻繩也變細了不少。想當年她跟媛媽在地攤烤肉喝酒時,都是用牙齒開的瓶蓋,并自诩自己為鐵齒銅牙秦曉岚,如今派上用場了,她心甚慰。
口腔中的腥氣越來越重,舌頭像要斷掉一般,她不敢懈怠,也不敢停下來。她獨居,而且是深夜,除非到了明天早上,電台發現她曠班,打電話沒有人接,或許媛媽會到她家找她,發現她整整兩天沒關的空調,替她關上。又過了一天,媛媽終于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失蹤了,去找周天明報案,經曆一番波折,終于在半個月後的河邊,發現自己泡成巨人觀的屍體。
蒼天啊大地啊,她怎麼會這麼慘。為了擺脫這種悲慘的命運,她現在必須馬上即刻自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口中的麻繩越來越細,像一根細鋼針一樣,直直地戳進口中,終于在她的不屑努力下,咔——斷掉了。她連忙用口水塗抹嘴上的膠帶,失了黏性的膠帶脫落,她扭了扭頭,從麻袋裡鑽了出來。
這是一間朝北的房間,布滿灰塵,隻有一扇窗戶,上面糊了厚厚的報紙,脫落了一部分,月光從中照入,在地闆上透出一寸光明,可以依稀辯物。
秦靈韻放倒身體,扭到貼着門外的一側牆邊,耳朵靠近牆壁。确認外面沒人後,用牙齒叼住麻袋邊緣,扭動肩膀把自己剝了出來。
踢掉礙事的麻袋後,她把雙臂彎成O型,放低到腿邊,用力一轉,骨頭咔咔作響——
竟被她翻轉着胳膊挪到了前面。這下子牙齒又派上了用場。咬牙解開手腕處的豬皮扣麻繩,她一邊撓着後背,一邊來到窗邊。
要說這夥綁匪專業的話,他們綁秦靈韻的手法的确不同尋常,害她解了好久才解開。若說愚蠢的話,他們居然連她的手機都沒有拿走?
該笑他們高估了自己,還是小瞧了她秦靈韻?
她從不是溫室裡柔弱的鮮花,空展一副嬌嫩的皮囊,隻孤傲的立在頂端,開妖冶的花。搏一聲觀賞者的贊歎,赢一句他人的誇獎。她的花莖伴随刺藤一同生長,不柔軟卻紮人,她的花蕊擁有毒素,越美麗越緻命。
她從不會孤獨等待,便是狂風暴雨,也要深紮土壤,讓這片土地,變成她魔女的失樂王國。
因為她是秦靈韻,她是“仁心”。
按動手機的開鎖鍵,鍵盤在寂靜的屋内發出不小的機械響動,她顧不得了,趕緊發求救消息重要。
右上角的電量到了最後一格,她才驚慌的想起,這幾天連軸工作,根本沒有拆下電池好好充電。依靠最後的電量她打開短信界面,找到周天明的電話号碼,編輯短信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