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時已過淩晨，江寒想不起來床頭的燈光是何時暗掉，隻記得尋月梅從後邊靠過來的滾燙，還有那緊摟着腰間的手。

以及模糊之間聽到的那句。

“哥哥。”

尋月梅很貪心，這些瞬間，都要江寒顫抖着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十指緊扣。

天氣又降溫，江寒第二天大中午才醒。

在尋家沒有那麼多規矩，第二天也不用聚在一起吃飯。

起床時尋月梅不在，床頭隻留下一張便簽。

“去趟田家，下午回來。”

“起床給我發條信息，無聊的話可以去畫室轉轉，舅舅今天休息。”

江寒吃飯時發信息給尋月梅，對方隻回複了張照片。

似乎是在書房，田瑾畝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手裡拿着一份文件，正在和對面的男人商議着什麼。

【尋月梅：快忙完了。】

【江寒：貓咪翻滾點贊.JPG】

下午陰霾的天空終于露出了些太陽，後院枯了的花又換了一波。

春節将近，院裡的人都忙開了，江寒随着小道從後院繞到第2棟别墅。

尋孜陽的畫室很大，前些天剛畫完的一幅夜色油畫，擺在畫室中央風幹。

江寒走進來時，他正擺着支架，準備往畫好的那幅畫上加花朵元素。

聽見動靜，尋孜陽下筆看過來，“随便找位置坐吧，我這沒有多餘的椅子。”

想着要不要叫人從樓下搬一把，江寒已經往窗那走，坐在沒多大位置的飄窗上。

“你坐那兒？也行吧。”

尋孜陽穿着酒紅色絲綢襯衫，領口垂下來的絲帶結随意綁着，被他嫌麻煩，單手拽着那兩根帶子往衣服裡頭塞。

“跑我這來，是想跟我學油畫？”

江寒點頭，又問：“會不會麻煩您？”

尋孜陽笑了：“小寒，我們也見了挺多次了，不用這麼客氣。”

他放下手裡的顔料盤：“不過我想知道，你是為了小尋來學，還是因為本身有興趣？”

“我想和他聊天時多點話題。”

“油畫不算是很好的話題，”尋孜陽突然想到年輕時的一些事，撇下嘴角：“而且我認為，家裡有一個搞藝術的就夠了。”

“可以因為喜歡他，去了解他的興趣愛好。可一個人的興趣愛好會有很多，會有你喜歡的，也會有你不感興趣的。”

尋孜陽側着身子去看江寒，少年坐在飄窗那逆着光，身上穿着寬松的米色毛衣，顯得十分乖巧。

他沒忍住，走過去揉揉江寒的頭：“不要勉強自己去學不感興趣的東西。”

江寒仰頭看他，這些日子來他被養得很好，體重比原先重了一些，體檢報告上的問題越來越少，心理治療那邊也改成兩月一次。

淺藍色的瞳孔，亮晶晶的，尋孜陽很少見到這麼幹淨的孩子，總覺得喜愛。

揉頭動作沒停，他繼續說：“喜歡一個人應該是開心的事，不應該給你帶來負擔，也不應該讓你改變自己。”

江寒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眼睛瞪大。

尋孜陽在心裡叫嚣着：好可愛！好可愛！

“那我應該為他做些什麼？”江寒是真的沒想通這個問題，他覺得喜歡就是要付出的。

若是能夠不用付出，不用心思就能得到一樣東西，會有這樣的事？

尋孜陽拍拍他的肩：“你喜歡他就夠了。”

“隻要喜歡他就夠了？”

尋孜陽點頭，“幹淨的喜歡是很難得的。”

當天下午，尋月梅帶着江寒離開尋宅，尋孜陽追出來送了個禮物。

那是一套小王子，透明的封書袋把書本保存得很好，能看出主人的珍惜。

江寒花了兩天時間看完，在書本的最後一頁發現一張藍色的便簽。

上頭的字迹是步褚的，幹淨利落鋼筆字。

—玫瑰首先是玫瑰，所以王子愛他。

除夕那天，街道上大多商鋪都關着門，墓地門口的大叔也休息了。

江寒買了一大束滿天星，看着照片中的女人，許久後開口：“姨媽，我遇見了一個人，想跟他一起往前走，如果你在應該也會選擇祝福。”

“他長得很帥，性格也挺好，比我小上幾個月，但為人處事方面比我成熟。”

“也許這條路很漫長，很艱難，但我還是想走得更遠一些。”

“今天是除夕，又是新的一年，也是您的生日。”江寒摸着照片，嘴角勾起笑：“今晚我不能來陪您，所以隻能中午來陪您坐坐。”

墓地的風大，滿天星被吹散了幾枝。

看着被風吹走的粉色，偏偏散落的雲被吹開，像是被扯開的絲線。

江寒整整坐了四個多鐘，說了許多沒有意義的話，無論是好的壞的都說給風聽。

手機鈴聲響起的瞬間，他笑着說：“姨媽，我有了新家，從今天起，我也是有家可回的人。”

落日餘晖的碎片散落在整條小巷，順着碎片散落的方向，橘黃色的煙霞閃着金光。

江寒停下腳步，前方的十字路口倒計時隻剩八秒。

太陽揉碎晚霞，夕陽漸落，彎月升起。

馬路對面的花店門口站着買花的少年，穿着一身淺藍色的羽絨服，戴着針織毛線帽。

手機叮咚兩聲。

“玫瑰賣完了，隻有郁金香。”

“有粉色的，有藍色的，也有白色的，我想你都應該喜歡，所以每個顔色買了幾支。”

綠燈亮了，花店門口的少年抱着一大束郁金香。

回頭，馬路對面，江寒朝他揮手。

是落日，是微風，是奔向喜歡人的歡喜。

夕陽的餘晖中，少年在花店門口相擁。

“尋月梅。”

“嗯。”尋月梅抱着人：“怎麼了？”

“沒事。”

江寒抱着那一大束郁金香，牽着尋月梅走過小巷，第二個紅燈路口，斑馬線上。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

口袋電話又響了，江寒掏出手機，接通的瞬間尋孜陽的聲音從那頭傳出來。

“人呢？等着你倆幫廚呢。”

江寒還沒回答，邊上的人彎腰湊過來，笑着回答：“别催啦，在回家路上。”

除夕夜要守歲。

第一個撐不住的是尋倩辭，10點剛過就抱着小襄回房了。

第二個在沙發上睡着的是尋孜陽，靠着步褚肩膀，手裡還抱着沒吃完的薯片。

步褚倒是精神挺好，看着春晚，手裡還拿着杯啤酒。

12點剛過，步褚叫醒睡夢中的尋孜陽，拉着兩個小朋友在院子裡放煙花。

大型煙火不允許放，小型的仙女棒還是可以過個瘾。

江寒已經發困，但看着尋月梅拿着仙女棒，站在光圈的中心，瞬間就沒了瞌睡。

回房後還在精心挑選剛剛拍攝的照片，尋月梅從後邊靠上來時，他還想着要推開人。

照片停留在選濾鏡的頁面，手機落地。

運動過後，本應該是良好的睡眠，江寒卻做了個噩夢被驚醒。

房間裡很黑，旁邊的呼吸聲起伏，他滾進尋月梅懷中，平複呼吸。

黑暗中，尋月梅睜開眼睛。

“做噩夢了？”

“嗯。”

尋月梅摟着人，在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不是哄人的，也不是安慰，隻是有點心疼。

他起身壓住人，把江寒的下巴抵在自己的鎖骨處。

“我們一起疼。”

江寒咬下去了，在尋月梅肩膀上留下一個牙印。

最後時刻，尋月梅出了汗，抵着江寒耳垂，喘息着：“還疼嗎？”

江寒搖頭。

喜歡你。

也許你沒有看見，初遇那晚我的眼神太過于赤裸。

那晚的雨剛剛好，沒有月色，隻有路燈的側影。

一切剛好契合。

尋月梅說着：“記住我的味道，午夜疼痛的時候，喊出我的名字。”

結束時，江寒已經意識模糊。

他被抱在房間的落地窗上躺着，背靠着尋月梅胸膛。

他們在午夜賞月，月色下，江寒的側影倒映在玻璃。

他轉身摟住尋月梅。

“好喜歡你。”

“嗯。”尋月梅掐江寒的後頸，低頭吻了吻她，回應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