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把扇子的來曆卻有所不同。
大約在五百年前,舊朝有位劍聖,名喚蔔幾墟,他擅長雙手互搏之術,所持兵器乃是以寒冰玄鐵鑄成的兩把巨劍,江湖人稱之為“虹愁雙劍”,可劈金斷玉,鑿山開河。
但不知為何,如此風雲人物,江湖中有關于他的記載卻少之又少。隻知道故事的結局是劍聖隕落,虹愁劍斷,流落四方。
其中的一塊虹愁斷劍就埋藏在栖寰山莊地底下,被樓莊主建莊掘土之時偶然發現并精心收藏,直到幾年前才傳出聘請墨家鍛造師,将斷劍回爐重鑄的消息。
這柄青霜劍骨扇便是将那塊虹愁斷劍融化後,輔以晶石、隕鐵重新鑄造而成的詭刃。
隻是竟不知樓世淵竟将這柄扇子給了他。
“你是莊主之子,樓沐風?”三眼蜂虿警覺道。
黑衣男子很快便搖頭笑了笑:“你說是,那便是吧。”
楚千繁皺了皺眉,垂眸沉思。
“不對,你不是樓沐風!三眼蜂虿忽然反應過來,道,“無論是身形相貌還是神态、武功,都對不上!”
樓沐風十四歲就被莊主樓世淵指定了做繼承人,平時大部分時間要待在山莊之中跟着父親學習如何處理各種事務,就沒離開過無名城。
閱曆不夠,膚色便白皙,曆練不足,身量便細弱。
三眼蜂虿盯着他一身虬結的肌肉,沉吟道:“但除了樓沐風,我實在想不到你們莊主會将這麼一把絕世兵器傳給誰……”
一絲聲如蚊蚋的女聲忽然傳進了他的耳朵:“西鷹……”他微微一愣,正欲側耳細聽,但那聲音戛然而止。
楚千繁的雙肩仍在微微顫抖。
“啊……樓星盟?”他恍然大悟,大聲道,“你是樓星盟!”
世人隻知栖寰山莊隻有樓沐風一位少主,卻不知道莊主早年其實還曾收過一個義子。
栖寰山莊以匡扶正義、除魔衛道為己任,殺過許多魔頭,也因此結下了很多仇家。
大概十四年前,樓沐風尚且年幼,被莊内師兄抱在脖子上出莊踏青,不想卻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從此失蹤,音訊全無。
栖寰山莊仇人雖多,朋友卻永遠不比仇人少。不少江湖門派敬重栖寰山莊昔日義行,紛紛派出弟子鼎力相助,卻終是一無所獲。
轉眼八年過去,樓莊主早已心灰意冷,悲憤地認為樓沐風也許已經不在人世,遂為愛子立下衣冠冢,聊表哀思。可就在這日,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手牽手,衣衫褴褛地出現在了山莊門口——正是樓星盟将骨瘦如柴、宛如餓殍的樓沐風帶了回來。
獨子失而複得,樓世淵喜出望外,對樓星盟感恩戴德,不僅認他為義子,讓樓沐風與他結拜為兄弟,還将一身武藝傾囊相授。
樓星盟雖非莊主親生,卻真有幾分武學天賦,隻用了兩年時間,便将大部分莊主所傳武功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不少人都說,樓星盟有莊主之風,将來闖蕩江湖,必定也是一号響當當的人物。
連樓世淵自己都對樓星盟寄托厚望,稱贊他根骨奇佳,定能将栖寰山莊發揚光大。
可就在這時,樓星盟卻忽然震斷佩劍,跪在樓世淵面前自請離莊,說什麼他其實早就厭倦了江湖中的爾虞我詐,隻想尋一處世外桃源,從此隐居避世。
這事在當時人人皆知,但大家都知道提起樓星盟,就必然會聯想到樓沐風曾經被歹人擄走。而樓沐風失蹤的這八年裡,樓世淵一個鳏夫是如何熬過來的,衆位英豪也有目共睹。
因此頗有默契地閉口不提。前輩不提,下一輩的人便無從知曉,再加上樓星盟這些年好像真的如願過上了恬靜淡雅的隐居生活,江湖中再也打聽不到他的消息。
漸漸地人們都忘記了這回事,也不再記得這号人物。
黑衣男子看着他,刷地一聲将劍骨扇合攏,不答反問:“派你們來的人究竟是誰?”
“哈哈哈哈!”三眼蜂虿嗤嗤笑道,“樓公子,你覺得我會說嗎?若是願說,滁州那夜,我手下數十名弟兄也不至于甯死不退吧?”
樓星盟點頭:“不錯,你們的确是一幫忠心的手下。”他的目光中浮現出憎惡:“隻是這般心腸,卻是黑的。”
“不管是黑的、白的,有什麼分别?大家都是人,不都是為了活着?”
三眼蜂虿一面警惕地注視着樓星盟的一舉一動,一面又提着楚千繁的肩膀,将她帶出了房間。
樓星盟亦舉着劍骨扇跟了出去。
經過若吉房間時,房門敞開着,楚千繁轉頭向屋裡望了一眼。
隻見若吉頭朝外,腳朝裡,赫然暈倒在地,再看她臉上,眼皮處,眼窩深凹,眼睛淌下許多血淚,彙聚于頭底下,形成一灘血水。
看着看着,楚千繁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真想問問三眼蜂虿為什麼要這麼做。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三眼蜂虿将匕首橫在她頸間,帶着她離開琳繡坊,樓星盟亦舉着青霜劍骨扇跟在後邊。
無名城的街道很多,每一條并不算長,三個人卻足足走了一刻鐘。
“你挖了她的眼睛?為什麼?”楚千繁不再配合三眼蜂虿後退,略一收足,頸間便傳來一抹銳利的疼。
鮮血滲了出來。
三眼蜂虿先前與樓星盟多次交戰,皆以敗局落幕,眼下隻有楚千繁這一個籌碼,不可能真的殺死她,自然也隻好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