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镖當中,三镖在客棧就已發出,一镖算計樓星盟失敗,剩下的三镖,隻有一镖紮中了楚千繁的大腿。
楚千繁原本在街道兩側飛檐走壁躲避黃複的攻擊,中镖後輕功施展不了,便在指中揿動機關,撇出弦絲,勾住屋檐來回晃蕩。
閣主從不教人硬碰硬,說“功夫可以不學,但逃跑的本事必須要有。”
能被選上當玉狐的,自然是四肢修長又頭腦靈活,除此之外洞察能力也極強,楚千繁一面躲避着,一面望向樓星盟那方,替樓星盟想好應對的招式。
忽然一團青色的陰影籠罩視線,一陣眩暈旋風似的直充頭頂,她咬了咬牙,手終于堅持不住,整個身體從半空往下墜落。
卻沒有感受到預料中的疼痛。
黑雪認出楚千繁,馬眼一瞪,耳朵立刻豎起,發出緊張不安的嘶鳴,直沖過來将楚千繁接住。
楚千繁身子不偏不倚,就落在黑雪的馬背上。
楚千繁忍着腿傷一面疾馳而過,一面将袖子抖了抖,抖出張神醫給的藥瓶,取出其中一顆烈焰丹服下。
烈焰丹融入口水,遁入腸胃,很快藥效發揮,窒息的感覺消失。
樓星盟已慢慢地學會用耳朵分辨敵情,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伸手!”的一聲大喝,他連忙伸出手,掌間相扣,楚千繁奮力将樓星盟拽上了馬。
黑雪長嘶一聲,眨眼之間絕塵而去。
袁華滿持劍躍上,追出幾步,卻發現離樓星盟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不由得氣急敗壞地擡腿狠狠踩平了被樓星盟砍下的布簾。
回頭卻見黃複氣定神閑,“前輩……”
“莫慌!”黃複大手一擺,“老夫之所以被人尊稱為金镖手,自然就有人家的道理!”
他看向竹瑾琨:“就是不知道賢侄方才與樓星盟交手時,可記得向他身上撒一把千裡追蹤的毒粉?”
“我……”竹瑾琨皺了皺眉,捂住腰間囊帶,欲言又止。
黃複有些不滿,卻隻是輕輕“哼”了一聲,轉怒為笑。
方才他雖然忙着與楚千繁交手,卻仍然能注意到竹瑾琨的踯躅不前,年輕人耳根子軟心志不定容易聽信讒言,被那女子質問一番便失了秉公之心。
綠鱗島号稱萬蛇之島,島上毒蛇環伺,但即便如此,碧蛇老祖也還是領着他的座下弟子将這些毒蛇馴化成掌中之寵。
千裡尋蹤便是島上的一門武功,隻要将毒蛇身上的毒液煉成毒粉撒在人身上,毒蛇便可以憑氣味追蹤。
不過氣歸氣,到底還是要給碧蛇老祖一個面子,何況自己還有後招……
馬蹄響動。
樓星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瞎子是不太能騎馬的。
黑暗會讓他迷失方向,失掉平衡,颠簸的馬背讓他幾次就要栽倒,但他的呼吸卻很平靜。
路邊的荒草被馬蹄踏得歪倒下去,馬背颠簸,颠得楚千繁傷口生疼,但她不敢停止,仍不停地揚鞭趕馬。
青山高遠,山路很長,楚千繁馬行疾快,卻漫無目的。
這些時日,趕馬趕路的事情都是樓星盟在做,她仗着自己知道山莊之變的真相,便驅使樓星盟為她為奴為仆,每日隻需要躺在馬車裡,樓星盟便會在三餐用膳時給她摘來野果、烤好野兔。
從前樓星盟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遍尋世間名醫替她治病,如今他卻成了仰仗自己的一方,一時間,楚千繁也不知道要跑去哪裡,何況在這個江湖當中,除了指葉齋,她沒有歸宿,也并不認識什麼朋友。
但不論如何,既然是躲避追殺,自然不能再走官道,并且要遠離城鎮。總之,路走得越邪門越好。
“楚千繁。”
耳後,一道虛弱無力的聲音響起。
“嗯?”楚千繁頓了頓,但始終沒等到樓星盟的下一句,于是說道,“黃複一貧如洗,卻敢用全副身家用黃金打造暗器,就說明他極為自信,一定有什麼辦法能夠找到我們!”
楚千繁一面分析道,一面調撥馬頭拐進一條荒廢已久的舊道。
“你受傷了?”壓抑的聲音響起。
楚千繁低頭,咬着嘴唇拔出了金镖,霎時間血霧飛出。方才顧着逃命,全然忘記受傷一事,如今痛感襲來,猶如浪潮翻湧上岸。
她額角冒出冷汗:“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樓星盟輕笑:“聽覺,還有……嗅覺。”
楚千繁很驚訝他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不禁回頭看向他。原本幹淨的臉頰被灰塵和黏稠的血液污了大半。眼睛雖然是睜着的,卻已如死去的魚目。眼眶周圍還沾着一些白色粉末,那是袁華滿撒的毒粉的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