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生氣了。
裴甯發現了這一點,并且對此非常笃定。
不僅僅是因為裴亦舟這次回家之後沒有摸他的腦袋,更關鍵的是,裴亦舟回答他問題的時間明顯比平時慢了兩秒。
有時候甚至還不止兩秒!
裴甯心裡忐忑,吃飯的時候咬着叉子想東想西,總感覺如坐針氈,處處不踏實。
坐在他右手邊的裴亦舟很快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偏頭溫柔問:“小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裴甯搖搖頭,叉了塊牛肉又小聲問裴亦舟,“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
裴亦舟聽見他這麼問有些意外,他訝異地睜大眼,否認了裴甯的猜想:“怎麼會,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想去哪裡讀書都是你的自由。”
‘那你為什麼不摸我的腦袋’,這句話在裴甯喉嚨邊滾了滾,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他也覺得自己幼稚,但還是忍不住較真。
裴亦舟是個omega,性格溫和為人體貼,裴甯又不會和哥哥唱反調,因此從小到大裴亦舟就沒和他生過什麼氣,吵架更是聞所未聞,這就導緻裴甯在這一塊兒的處理經驗完全是零。
一結束晚餐裴亦舟就和裴松墨進了書房,深色的木門被關起,裴甯也不知道他們要說什麼,隻是悶悶地坐在沙發上陪着宋月黎吃水果。
而等他吃到第十三顆車厘子的時候才突然想起——哥哥說要給自己的禮物沒影了。
裴甯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下去,宋月黎看他這副樣子覺得好笑,坐過來捏了捏他的臉。
裴甯從小沒吃過什麼苦,皮膚偏白,小時候臉上的肉多,宋月黎總拿他當解壓玩具捏着玩,這會兒長大了,屬于青年的骨骼感更為突出,但捏起來仍是柔軟的。
“怎麼哥哥回來反倒不開心了?”
“唔也謎語,唔,”裴甯反駁着掙開,小聲嘀咕,“沒有不開心,我就是覺得哥哥好像生我氣了。”
傍晚聽聞他貿然改志願的事情裴亦舟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隻是頓了幾秒,随後和往常一樣笑着說:“甯江大學也不錯,小甯喜歡就來吧。”
當時裴甯還以為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去了,但現在看來還沒那麼容易。
裴甯回話回的含含糊糊,宋月黎想要再問兩句裴甯卻不肯說了。
見狀,宋月黎隻好無奈道:“你啊别多想啦,想做什麼就去做,我和你爸爸哥哥肯定都是會支持你的。”
“嗯嗯我知道,”裴甯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過了會兒猛地坐起,“對了媽媽,還有個事我要問你,你還記得我上次去檢查腺體那個醫生怎麼說的嗎?我的腺體現在健不健康啊?”
裴甯想到書裡自己的死因不免有些如鲠在喉。
腺體疾病雖然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治不好,隻要及時發現提早幹預一切都有希望。裴甯清楚記得,劇情裡的他大一都還沒念完就因為疾病去世了。
裴甯很愛自己的家人,有數不清的想要去做的事,也有許多未完成的心願,因此他的求生欲不是一般的強,是非常非常的強。
“陳醫生說腺體的應激狀态還是沒有消減,但其他數據都沒什麼問題,等到分化了應激就會好,就是現在發育的還是有些慢,”宋月黎摸了摸裴甯的臉,眼底藏着些擔憂,“最近有哪裡不舒服嗎?”
裴甯說沒有,但宋月黎還是不放心。
“媽媽你就别擔心了,你知道我受不了痛的,要是真不舒服那早就在家裡打滾登基當皇帝了。”裴甯面上一切如常,嘴一張就開始插科打诨。
宋月黎也知道他的性子,隻好由他去。
裴甯腺體上的應激病症是小時候留下的,當時他不過十歲,就意外接觸到大量成熟信息素的沖擊。在那樣的情況下,裴甯尚未發育完全的腺體自發開啟了保護措施,隔絕一切外來的信息素。
這就導緻裴甯從十歲之後就再也聞不到别人的信息素。
這個社會上,在分化到來之前,每個人都能聞到他人的信息素,這不僅可以加快腺體的發育,也能讓人更好地适應這社會。
但裴甯偏偏什麼都聞不到,還沒分化就直接過上了beta的生活。
雖說醫院出示的分化預估報告上顯示,他在未來有98.9%的概率分化為alpha,但相較于正常人,他卻缺失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信息素接觸期,這就導緻他的分化期被長久推後,确切時間難以預估。
而裴亦舟的木蘭花香則是裴甯唯一的例外。
裴甯也知道自己應激這個老毛病,隻不過以前沒怎麼放在心上,但現在卻不得不在意了。
雖然醫生說沒什麼大事,但裴甯還是不放心,他知道有些隐匿性強的病症單靠平時的檢查是查不出來的,所以他在心裡打定主意,接下來他要找個機會再去好好檢查一遍。
晚上回了房間,裴甯想着自己還沒到手的禮物心癢難耐,他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悄悄出了門。
他的卧室在三樓,和裴亦舟是隔壁間,離得很近。門外的走廊上鋪了厚厚的羊絨地毯,柔軟非凡,裴甯走在上面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穿着睡衣在裴亦舟門外站定,猶豫了兩秒,敲響了門。
兩秒後,門開了。
“小甯?你怎麼過來了。”裴亦舟還沒洗漱,身上仍套着那件白襯衫。
裴甯看着裴亦舟,像是觀察似的左右走了兩步:“哥你還說沒生氣,都快睡覺了,你連禮物都不高興給我。”
裴亦舟聞言失笑,他打開門,先讓裴甯進了房間。
“晚上和叔叔聊了好久,我還想着等回卧室了再給你送過去,哪知道你這麼心急。”裴亦舟說着,從床腳邊拿起了一個木盒。
裴甯最好哄,聽見裴亦舟這麼說心裡壓的石頭一下就滾開了,頓時喜笑顔開。
“你送我的是什麼?讓我猜猜,是鏡頭還是我上次想要那把尤克裡裡?”裴甯說着打開了盒子,但裡面的東西卻不是他猜的任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