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氣晴好,又近清明,最适宜出遊踏青。
蔡醫生等人一合計,約着這周末去登山看花。
郁思嘉捧着草莓杯路過,“被迫”加入臨時登山小隊。
俗話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六個人兩輛車,出發不到半路,先後被緊急叫回醫院。
毫無疑問,郁思嘉也在被叫回行列。
臨時手術一直持續到傍晚,收尾工作交給學生,郁思嘉從手術室裡出來,瞥見霞光滿天,心想這若是在山裡,不曉得該有多美。
感慨也無用,幸而病人手術成功,也是大圓滿。
洗了澡換了衣服,她打算約喻文靜出去吃飯,她們姐妹倆也很久沒聚過了。
低頭發消息的工夫,餘光瞥見面前站了一人,她以為是自己擋道了,于是往邊上一步。
誰知對方立馬就跟着也移了過來。
找茬?她擡起頭,面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兩隻眼睛大得吓人,瞳孔是深紅色的,應當是戴了美瞳。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再度讓步。
但對方不依不饒,她往哪邊走,她也就堵到哪邊。
郁思嘉忍無可忍:“這位小姐,”她盯了對方碩大的眸子,語氣平靜,“你是有什麼事嗎?”
女生一扯肩上的小羊皮包,擡了下巴:“你是郁思嘉?”
郁思嘉皺眉,從業多年,就算是實習時期,帶教老師們都沒有這樣趾高氣揚地同自己說話。
“你是?”她不答反問。
女生将肩上的波浪卷掃去腦後:“你管我是誰,我來就是告訴你,秦徹是我的,你最好自覺離他遠點,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秦徹?郁思嘉終于重視起來:“什麼叫‘秦徹是你的’?”
女生滿臉得意:“這還用說嗎?我才是最适合跟他結婚的那個人。而你,”她的三白眼輕蔑地掃過郁思嘉全身,“過氣模特,打工牛馬,哪一點比得上我?”
看樣子這是哪家被慣壞的千金小姐,郁思嘉也不跟她計較,隻笑說:“噢,那你去同秦徹說啊,跟我講這些,有什麼用?”
她繞過這位白富美:“我還有事,先走了。”
“喂!”女生卻不死心,追了上來,十厘米的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哒哒響,“我勸你知難而退。我爸爸可是富豪榜前十的企業家,隻要我願意,都能把你這家醫院買下。”
“哦,那很厲害了。”郁思嘉無動于衷。
女生賊看不慣她這副樣子,搶到她面前:“你清高什麼?等我買下這家醫院,你要是不離開秦徹,我就開除你!”
郁思嘉哭笑不得:“那你就去買啊。”
公立大學的附屬醫院,看你買不買得動。
女生見威脅不了她,伸出戴了長長美甲的手,抓上她的胳膊:“我比你年輕,比你有錢,我跟秦徹才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郁思嘉無奈,按下她的手:“這位小姐,我是神經外科的醫生,你這種情況呢,我建議你去六院看看。”
女生氣得臉都紅了:“你罵我!”
眼看有人朝這邊過來了,郁思嘉再沒好氣:“你想跟誰結婚,麻煩去跟對方說。今天我可以不追究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下次你再來我工作的地方妨礙我,我就叫保安把你帶出了。”
“現在,麻煩你讓讓。”她無視女生瞪圓的眼睛,徑自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巷深處新開的中式餐廳裡,喻文靜在聽了她姐姐的今日遭遇後,很沒形象地出聲大笑。
身着藍紫色制服的服務員進來送茶點時,她方收斂了些。
“那後來呢?”她揀了粒糖米花送進嘴裡,“你就這麼水靈靈地走了?”
“不然呢?”郁思嘉抿了口苦丁茶,“她看着跟你差不多大的樣子,有錢任性,理所當然地以為全世界都該圍着她轉,也很正常。”
“不不不,”喻文靜趕緊撇清,“我可不會幹出這種沒腦子的事。”
茶水有點澀,郁思嘉推開杯子:“自然會有人教她的,但絕對不會是我,我可沒那麼有耐心。”
“是是是。”喻文靜附和,她的耐心都用在剝離腫瘤上了。
“你跟祁煜最近怎麼樣?”上次見他們,還是在祁煜的生日宴上。
“挺好的呀。”一提起祁煜,喻文靜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那天我們去了海底,見了他很多朋友,好漂亮好有意思的。”
她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麼:“沒想到秦徹也不是人,果然我們倆姐妹品位相似。”她豎起大拇指。
郁思嘉故意皺眉:“你就不能換個說法嗎?聽着像是在罵人似的。”
喻文靜偏偏還湊去她眼前:“我就不!”
離開這家環境上流但菜品一般的中餐廳,郁思嘉覺得自己應當不會再來了,所以臨走的時候,她從前台的棕色玻璃碗裡拿走兩顆糖。
一顆剝了糖紙送進嘴裡,是酸酸甜甜的梅子味,剩下一顆塞進口袋。
她去停車場取車,還沒打開車門,就看見車窗上倒映的男人面龐。
她轉過身,注視來人:“有什麼事嗎?”
男人個頭不高,精瘦精瘦的,面色黢黑,神情陰沉:“郁思嘉?”他準确地叫出她的名字。
郁思嘉沒應答,注意到他手上的電棒,眉頭一擰,對方便舉起手來。
砰的一聲悶響,郁思嘉仍站在原地,男人癱到地上,一動不動。
喻文靜蹲到地上,翻出男人的手機,三下五除二解除密碼,随意翻了翻,又丢給郁思嘉:“你都招惹了些什麼人啊,一個醫生,也能被人盯上。”
手機裡沒什麼有效信息,隻相冊裡她的一張照片——還是醫院網站上的證件照,郁思嘉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喻文靜拽起男人的頭發:“别裝了,小心我手裡的刀子一不小心,就劃破你的大動脈。誰叫你來的?”
男人睜開眼,秒變慫貨:“是,是一位方小姐,她說隻要我打暈一個叫郁思嘉的女人,開車送去海灣,剩下的她會安排。”
說着他竟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也是頭一回幹這種事情,我實在是沒錢了,才走了歪路,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喻文靜看向郁思嘉:“怎麼辦?”
郁思嘉撥了電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錄完筆錄出來,已經是深夜了。
郁思嘉先送喻文靜回去公寓,自己又驅車回家。
喻文靜原本是不放心她的,想留她過夜,被她婉拒了。
她知道祁煜還在喻文靜家,她已經打亂兩人的周末計劃了,再去做電燈泡,就算是那是自己的妹妹,她也不願意。
地下停車場的燈壞了一盞,本就陰森的車庫愈發顯得昏暗。
郁思嘉倒車入庫,熄了火,世界頓時安靜下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仿佛一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上半身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想動。
直到車窗玻璃上傳來咚咚聲——不疾不徐,穩穩三聲,不至于吓到她。
她甚至不想擡起頭,所以隻歪了歪腦袋,從胳膊處露出一隻眼睛,瞥向彎腰站在外面的人。
是秦徹。
不知怎的,早在他敲窗時,她就已經預感到會是他了。
她按下開門鎖,任由他拉開車門。
“累了?”秦徹一手搭在車門上,一手撐上車頂。
郁思嘉又埋起了頭:“你怎麼來了?”
秦徹拽起她的胳膊:“困的話,回家去睡。”
郁思嘉任由他将自己拉出車,落進他寬厚溫暖的懷中。
“我不累,”她說,環上他的腰身,“就是心累。”
“哦?”秦徹撫上她的頭發,“沒去爬成山,失望了?”
郁思嘉自他懷中擡起頭,斂去眼中溫情:“之前文靜就說過,你是個危險人物,這我很清楚。不過現在看來,跟你在一起,好像真的很麻煩。”
秦徹捧上她的臉,低頭與她平視:“放心吧,”他保證,“你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郁思嘉圓眸微怔:“你要殺了她?”
秦徹失笑:“你比我還狠。”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要讓一個人從你身邊消失,方法有很多。不過,”他湊近,“如果你想她死的話,也不是不行。”
郁思嘉沒好氣,捶他一下:“我是醫生,不是死神。”
她重新伏上他的胸膛,自己也忍不住笑:“以後再有喜歡你的人,無論男女老少,最好都别舞到我面前來了。”她歎息,“我的時間很寶貴的,不能浪費在争風吃醋上。”
秦徹本還在計較“男女老少”是怎麼個情況,聽見她說“争風吃醋”,他就笑了:“你吃醋了?”
“嗯。”她承認得坦然,“知道你秦老闆優秀,喜歡你崇拜你的人很多,但能勇敢來讓我離開你的女孩子,坦蕩蕩說要跟你結婚,那麼堅定就選擇了你,也是會讓我心生嫉妒的。”
她再一次擡起頭,手指細細描摹那過分迷人的輪廓:“答應我,如果哪天你想要離開,不要用這種方式。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我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我會離開的,絕不拖泥帶水。”
秦徹掐緊她的腰肢,按着她更緊密地貼着自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絕對不會有那天的。”
郁思嘉悶在他懷裡笑出了聲:“永遠不要說絕對。”
知道她不信,秦徹擡起她的臉,明明是笑着的,寶石般的眸中卻無一絲笑意:“我也告訴你一件事,”他俯身去她耳邊,“如果哪天你想要離開,我是絕對不會放你走的。”
他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激得她一縮脖子,下意識就要往後,卻被他扣住了後腦勺。
她注視着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怎麼,難道你還要囚禁我?”
秦徹的視線掃過她微挑的眼角,滑下飽滿的面龐,最後落在那雙略顯幹燥的唇上。
該給她挑支好的潤唇膏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