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不安地凝視鞋尖,神情羞澀又慌張,透着二十歲少女特有的純真和狡黠,并不惹人生厭:“對、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拍了你的照片,可、可是……我怕如果捕捉不到這個瞬間,我會很遺憾的!”
漲紅了桃花似嬌嫩的臉蛋,為證明似的說完就将手中一直捂着的東西舉到明鸾面前。
“是這樣呀,沒關系的。”明鸾含蓄地微笑看着女孩,微微側耳傾聽對方的話,他的表情是很真摯的,神情沒有一點厭惡亦或者輕視。
看到女孩過來時他是有愣一下的,繼而在看到展示在面前的拍立得時眼睛亮了一下,微微懵懂有一種受寵若驚的美。
大學拍畢業照時私下相交甚笃的同學們紛紛用拍立得留念,他在旁無意間聽同學談起拍立得的相紙比較貴。
他曾從鄭書瑤手中機緣巧合下得到很多鄭佩嶼的拍立得,被青年時的他珍而重之地保存一直到現在,所以拍立得在他心中有着别樣的地位。
他是驚喜的,因為沒想過會有人願意為他花費一張相紙。
幸運的是相紙成像很好,照片裡的明鸾坐在長椅上,白襯和西裝褲将他挺拔的身姿襯得愈發修長。身形微側臉上的傷被完美隐在暗處,眉眼低垂長睫好似輕顫斂着心事,初看時氣質是清貴憂郁的,彌漫出淡淡的破碎感,周身或飛舞或覓食的鴿子又剛好驅散了這一份孤寂。
斜倚的手杖鮮明分隔了他與這個世界的連接,當手輕輕搭在鴿子上時,他安靜迷人的就像一樽精美的雕塑,好似喧嚣塵世與他并無關系,他隻想撫摸他的鴿子。
明鸾眨巴了兩下眼睛,笑了一下,“照的确實不錯。”
繼而想到自己臉上帶着的傷,怕吓到對方偏過頭盡量用完好的半張臉對着姑娘。
女孩被這笑鬧得臉一紅,又被男子眼底不自覺流露的脆弱吸引,她覺得對方的神情很柔軟很悲傷,突然很想抱抱他,摸摸他的臉,卻不敢。
相機被一根粉色長繩挂在胸前,她局促地站在原地,掰着手指鼓足勇氣悶聲道:“你好,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我想請你吃飯可以嗎?”
“啊、”他沒想到自己這把年紀了,還能博得姑娘的喜愛,即便不想無端傷人,可該斷的還是要斷,擡起頭望向女孩,朝對方展示了下手上的婚戒,“抱歉,我結婚了。”
女孩像是馬上要哭出來,為這段無疾而終又短暫如幻電露水的愛意掉下一滴淚來,結結巴巴地丢下一句“對不起”,捂着臉轉身扯過等在身後良久的同伴跑了。
撿起地上遺落的拍立得,明鸾微歎口氣。
不一會兒功夫天完全暗了下來,起身抖落身上粘着的鴿子毛,一個人慢慢沿着來時的路走回家。
冷風刮過,還有一點潮意的襯衫貼在皮膚上是徹骨的冷。
他發現自己的愛交付不了旁人,愛給了鄭佩嶼,連同心也一并大方給了。
還有他的欲、他的念,他所有的一切。
左手無名指那枚永遠不會摘下的婚戒下,是一條隐藏的疤痕,蜿蜒醜陋如同玫瑰刺。
眼角酸澀不堪有晶瑩滲出被風吹走。他不得不感歎一句自己确實老了,人也感性許多。
多想回到當初、那段雖困苦艱難卻有鄭佩嶼在的日子……
“明鸾!”
他心猛的一顫被人狠狠攫住般,突然覺得喘不上氣,箍着手杖的手都在顫抖,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