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被迫分散開。
空氣變得更臭了,燈光搖曳,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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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總是格外漫長。
十分鐘過去,那紅色掃地機磨磨叽叽就是不走。電梯間傳來低沉嗡鳴,内部專用貨梯運行下來,一藍一黑兩個身穿工作服的中老年女性從門内走出。
程宇躺在A區離得最近,一眼認出二人:“是她們,那兩個被錄取的原住民。”他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閉上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原住民立場随機,敵友不固定,全看大家的利益是否沖突。兩個新入職的倉庫管理員和他們這些在非營業時間四處亂竄的顧客,天然對立。
他們六個目測會被當成賊。
衛澤躺在AB兩區的交接位置上,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媽和他奶奶。猜到了她們倆一起被雇傭,卻沒想到兩人的工作服顔色不同。
他媽穿藍色,是超市員工。
他奶奶穿黑色,不能信。
兩人手裡各推了一輛小推車,看樣子是來搬東西。停車場裡有什麼可搬,貨車來送貨了?
不止他,那蘭、彭陌 、林夢和琪琪都在遠遠注視這一幕。就見兩人陸續從幾輛車裡搬下一頭豬、一頭牛、兩隻羊和十多隻雞鴨兔子。
終于理解為什麼會需要一台制冷機了。
但,哪個好人家的超市會把生肉存在地下停車場的汽車裡?
“澤寶媽,你來之前看沒看這裡的規則,怎麼這麼熱?”黑衣老太太左看右看沒見人,一個瞬移消失在原地,數秒後再次出現,手裡拿着兩根冰棍,遞給兒媳婦一根,“這個你愛吃。”
“當然看了——哎呀媽,您小心别被監控拍到。”
“放心,付了錢的。”
說話間,兩人手裡的冰棍化成甜水順着手腕流下來。這一刻停車場内熱得人心慌,像三伏天開了地暖,蒸騰熱氣中空間開始成片地扭曲皲裂。
紅色掃地機器人似乎也受不住這個熱度,滴嘟滴嘟扭動着身軀離開。衛澤起身,眼睜睜看着兩側停車位上的車輛變成兩個深棕色長方體木箱。
是棺材。
縫隙裡還在往外滲血。
他鼓起勇氣看向媽媽和奶奶,發現她們堆在小推車上的不再是雞鴨豬牛羊,而是面色青紫身體腫胖的男女老少。
眼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現在是非營業時間,按第一條規則所說,這裡并不是停車的地方。不停車卻擺着一排排棺材,制冷機哇哇吹冷風,“地下停x場”的“x”代表着什麼顯而易見。
“咦,剛上班就遇到小毛賊了?”老太太消失又出現,眼前是剛剛被異變吓到低呼一聲的林夢。彭陌見她暴露,不顧一切沖上去擋在她身前。
“小夥子還挺有擔當,不錯,可以處。”老太太笑得一臉慈愛。
彭陌和林夢卻精神緊繃,如臨大敵。兩人暗中交換個眼神,情侶間自有一番默契,一個蓄勢待發準備精神攻擊,一個手裡捏緊道具卡随時助攻。
“住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氣!”衛澤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擋在了老太太面前,長臂一展将人護在身後。
林夢錯愕:“你是不是搞錯方向了?”怎麼想也該是将他們護在身後,對敵人放狠話吧。
彭陌表情凝重:“陡然看見這麼血腥的場面,他可能已經被污染了。”
衛澤:“……”
他正要開口道明他們祖孫的關系,那蘭揚聲打斷:“快看那些屍體!”
随着停車場徹底變成停屍場,棺材裡的屍體一具具搖搖晃晃站起來,嗚嗚啊啊地叫,被活人香甜可口的氣息深深吸引,圍成一圈步步逼近。
衛澤他媽後知後覺自己剛才忘了點什麼,一把拉過老太太小聲催促:“媽,這裡危險您先走,别管我。他們關了制冷機,違反規則了。”
老太太擰眉:“那哪行,我就是怕你一個人出事才跟來的,你不走我也不走。”
“必須走,咱娘兒倆要是都折在這兒,孩子爸爸和爺爺肯定受不住。再說員工守則隻要求留下一人,我力氣大自己能逃出去,您走咱倆都能活。”
“那澤寶怎麼辦?”老太太猛然提高嗓門,聽得衛澤一陣感動,緊跟着卻聽她說,“眼瞅這麼好的機會,沒他爸和他爺爺搗亂,你一個人能殺得了這小兔崽子?我不得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争取一波給他送走?”
衛澤:“???”
他媽聞言竟然還真遲疑了下:“那要不,咱倆一塊動手試試?”眼下一家人自身難保,确實不能再拖了。
衛澤:“!!!”
都火燒眉毛了,居然是殺他更重要嗎?!
不過這趟不白來,至少知道了原來迫切想殺他的是他媽和他奶奶,他爸跟他爺爺竟然是自己人?恕他直言,根本看不出來一點。
屍體包圍圈快速縮小,原本被迫分散的程宇幾人被步步逼退,重新聚齊在圓心。琪琪險些被一具屍體啃到肩膀,情急下拉了林夢一把,要不是彭陌反應夠快回手将人拽過來,她已經成了屍體口糧。
“馮琪琪,你幹什麼!”林夢氣炸了,大家合作這麼久,沒想到她是這種人。
“我又不是故意的,剛才那種情況我吓壞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琪琪自知理虧,躲程宇身後不肯冒頭。
程宇息事甯人:“行了,先專心打怪,完事大家坐下來談,我絕不偏幫。”
林夢氣不過卻沒法子,他們四個人的能力一定要配合着用才能發揮最大戰力,她知道程宇說得對,怪就怪她太善良,做不到為了一口氣拖着大家一起死。
她拽了彭陌一下,彭陌不贊同,僵持片刻後轉過身,背對好兄弟冷冰冰扔下一句:“沒下次。”
屍體已經逼至眼前了,他不得不專心對敵,首先要确保活着離開才能說别的。
激戰一觸即發,四人合力仍捉襟見肘應接不暇。反觀衛澤那邊,畫風卻有些奇特。
藍衣婦女揮刀狂砍屍體,黑衣老太太眼觀六路,每每情況危急便拉着衛澤瞬移避開攻擊。那蘭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自保的同時不忘了給衛澤丢治療。
有人悍不畏死護在身前,屍體連衛澤的邊兒都挨不着,但架不住,藍衣婦女的刀偶爾會突然脫手徑直砍向衛澤,黑衣老太太一不小心也會将人瞬移到屍體堆裡,這種情況下衛澤隻能靠自己。
所以她們這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衛澤也是,一會滿臉感動,一會滿臉崩潰,他們全家還怪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