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一地殘肢斷臂,淡定地穿梭于跳樓比賽場地,輪椅上的老人險些惡心吐,被孫子一把捂住嘴,早晨的豆漿油條吃了回去。
要無視,不能吐。
爺孫倆慢慢走遠,摔爛一地的怪物們哇哇亂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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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比賽是短跑,真正的百米沖刺,衛澤和他爺爺分屬不同賽道,參賽者依舊各有殘缺。
這次衛澤選擇投鉛球,用盡全力抛球的同時,球咻一聲砸趴想要勇奪前三的爺爺,穩、準、狠。
鉛球是他選擇參與的項目,他做到了全力以赴,并成功跑了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被砸趴後由擔架擡下場休息的他爺爺。
最後一場,鉛球項目,居然有過兒用腳參賽,十足勵志。衛澤長跑裡短跑,短跑裡投鉛球,到了鉛球,自然要長跑起來。
具體表現為,他爺爺投出鉛球,他跳起來接住,抱着鉛球來回折返跑,充分展現了他的體力和耐力。真正長跑的參賽者累到口吐白沫,他還在穩穩當當勻速跑。
别人的鉛球都落地了,他們倆的成績還在天上飛,名次慘遭取消。
長跑第一沒他短跑快,短跑第一沒他鉛球投得遠,鉛球第一沒他長跑耐力強,這一波輸得明明白白,赢得也是光明正大。
除了長短跑和鉛球,跳高跳遠遊泳三項也在同時舉行,參賽者囊括了男女老少各類人群,勝負已分。
全部比賽結束後有小型的頒獎儀式,衛澤推着被他一路拖後腿的爺爺站在人群中,靜靜觀察走上領獎台的獲勝選手。
為什麼“不要赢”,答案就在眼前。之前各有殘缺的參賽者,現在一個個四肢健全、耳聰目明、足下生風。
細看下,衛澤發現了問題所在,盲人被裝上了機械眼,缺胳膊短腿的擁有了機械手臂和三折疊可延伸大腿,聽障人士的機械耳能在避風模式、過濾模式、降噪模式裡自由切換,某弱智人士的腦袋甚至被換成了電子腦,臉是方方正正的電子屏幕。
合理懷疑這是一場機械污染,赢了比賽,輸了自己。
思緒雜亂間,衛澤敏感地捕捉到一絲不對勁。這個環節唯一可能出問題的是背景樂,但現在确實是在放小兔子乖乖,并沒發現——
發現了,有句歌詞聽起來很怪。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這句,怎麼聽都像在唱“小肚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謹慎起見,他推着爺爺的輪椅沖上跑道,快速繞着場地跑圈。一圈後,還在參加頒獎禮的人紛紛面露笑容,用手撕開自己的肚子,任由腸子拖地,血液橫流。
下一秒,他們拿到的運動會紀念品,一個機械球,咔嚓咔嚓化作機械蜘蛛,爬進他們的肚子裡,迅速織網紮根。
衛澤就繞着這駭人的場面推着他爺爺跑了一圈又一圈,那蘭也在中途加入,三人的行為過于紮眼,漸漸被湧入跑道的機械蜘蛛人擋住去路。
衛澤他爺爺問:“咱們現在怎麼辦?”
衛澤張了張嘴,沒說話——期間不要跟任何人說話,直到歌詞恢複正常。他無語地瞪他爺爺一眼,這時候還不死心,保命第二,殺他第一是吧?
那蘭見他沒上當,伸出去捂他嘴的手收回來,豎着耳朵聽那首飄蕩在半空的“小兔子乖乖”,直到“小肚子變回小兔子”,兩條幾乎跑抽筋的腿再也撐不住,直接趴在地上大喘氣。
呼——
“多虧我發現你跑出來立馬跟上,不然這次死定了。”
一般人理解歌詞不對,都是同樣的曲調換上了其他歌詞,隻要多留意就不會錯過。誰能想到這看起來簡陋得連自己地盤都沒有的臨時怪談居然這麼雞賊,悄摸改字。
衛澤不僅自己跑,還推着他爺爺,更累,短時間内根本不想說話,然後他就真沒說。
那蘭也不在乎,歇會覺得好些了,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平看天:“我這次當裁判,發現一件怪事。”
衛澤轉過頭,示意她他在聽。
“你還記得咱們在暖心超市那次,我冒充治療異能者往你身上砸道具卡嗎?我之前完全想不起來那個卡片的來源,隐約覺得應該和我前男友有關。”
“現在想起來了?”
“沒,是我剛才想救人,發現沒用,我覺得不對勁,又找了幾個人試驗,确認了一點——”那蘭回過頭看衛澤,眼中情緒複雜,“那卡片,隻對你一個人有用。”
衛澤受寵若驚:“可能上輩子你欠了我,這輩子來還債了。”被那蘭作勢打了一下,神色一正,也覺得無法理解。
他再次确認:“我真不是在未來覺醒了時間異能?”
那蘭抿唇:“剛和幾個高級調查員再三确認了,時間異能必定伴随副作用。我之前說過,你戲弄時間,時間也會戲弄你,在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被時間戲弄的痕迹。”
停頓片刻,聲音充滿不解:“但我的道具卡的确是時間回溯卡,雖然隻回溯一秒。它隻對你有用,這肯定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什麼?
衛澤和那蘭此刻都想弄清楚這個問題。
一旁的輪椅上,被無視了的爺爺心事重重,閉眼假寐,免得被這兩個鬼精鬼精的年輕人看出端倪。
——你戲弄時間,時間也戲弄你。
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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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上來的機械蜘蛛人比想象中好對付,那蘭用空間夾層将他們聚在一起,衛澤往裡噴水通電,搞定。他推着爺爺回家,這次無論怎麼套話,他老人家隻管閉眼裝睡,一個字都不理。
他那會跑得腦袋缺氧,不小心說漏嘴,以這小子的心眼指不定猜到了多少,再繼續聊下去,底褲都要被掀掉。
衛澤早料到沒那麼容易,也不急,整件事他心裡已經描出一個大概,隻有些關鍵地方無法解釋。事緩則圓,這還是爺爺教他的。
爺孫倆等電梯,衛澤敏感察覺他爺爺不着痕迹往斜後方看了兩眼,那邊是他們家儲物室的方向。
正常情況下,他爺爺是故意誘導他過去查看,那裡肯定有陷阱,但他爺爺前幾次玩套路都失敗了,這次極有可能是反其道行之。
他故意看,是為了讓他以為他想忽悠他去,從而打消今天聊私房錢引起的疑慮,不讓他去。
不讓去,他偏去。
電梯來了,衛澤把他爺爺推上去,自己後退一步:“您先回家,我找那蘭說句話。”
爺爺慈愛擺手:“去吧,不用管我。”
電梯門閉合,而後被一雙蒼老的手硬生生掰開一條縫,渾濁的雙眼貼在縫隙前,目送衛澤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
那是儲物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