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
洛然猛地一下彈起,又被桌子磕了腿強制撤回。他剛隐隐感受到外界光線的變化,一睜眼就被站在跟前瞪着眼睛的竹青吓了個大跳。
昨晚太黑沒注意到,這姐姐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豎瞳——就,挺不像人的。洛然疼得淚花都要出來了,止不住地搓着腿。
桌子對面的風徐被他的動靜驚醒,但還是倔強地趴桌上蛄蛹了幾下腦袋,最後實在睡不回去了,一下挺直了腰徹底醒了。
“啊,早。”風徐眼神沖着不知道哪打招呼,總之沒看人。
“早啊早啊。”怎麼莫名有點尴尬,洛然心想。
“……早。”竹青順着氛圍開口。
風徐拉着竹青在桌邊坐下,把手搭在竹青右手的桡動脈處細細感受着,又仔細看了看對面這位女子,飽額高鼻梁、膚白唇紅潤、纖眉桃花眼,還是金色豎瞳——是個美女。
“你是人嗎?”風徐語氣平淡。
“唉!”洛然都替風徐着急,但是嘴卻跟不上腦子,這姐姐還挺兇殘的呢!“你……”
“物種意義上。”風徐補充,直直地看着竹青的眸。
竹青不吱聲,微微偏頭去看慌張的洛然。
洛然不明所以。
“哼哼。”竹青用寬大的袍袖半掩着臉淺淺一笑,聲調有些古怪。
忽地放下手,嘴巴輕輕一張,露出蛇的毒牙來,嘴角幾乎要裂到耳根處、臉上還隐隐顯出有鮮豔的亮綠色鱗片。
……嘛,雖然她好像、也許、大概在努力吓唬他們,但對面的兩人尤其是風徐根本不為所動。
有點可愛。他們想。
像是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的小動物。
風、洛二人并未感受到她有什麼殺氣。
确認過竹青身體沒什麼問題,風徐就安排幾人各自去洗漱——玲兒還在休假,吃食茶水隻能她自己另外找人去拿了。
等到三人重新坐定,風徐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有什麼話就現在說吧。”
笑眯眯的,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
這是要旁聽的架勢。
老實說,沒有現代電子産品可以娛樂的風徐已經快要無聊死了。
直覺告訴她面前這倆人的故事會很有意思。
…………
早聽孫竹笙說過這個世界的構成跟“異鄉”是不同的,總體由原住民、異鄉民、獸人族組成。其中獸人族同自然關系最為親密,貌似還有他們能夠掌管自然之“氣”的說法。
異鄉,是這個世界的人即原住民對異世的特稱,相應的,自古以來這兒的原住民就把來自異鄉的人稱為異鄉民。
異鄉民來自異世,他們的靈魂往往會附在生機微弱或是生志淡薄的原住民身上,有時甚至會“借屍還魂”。
随着異鄉民出現的案例累積,不知不覺間,原住民就有了這是神的旨意的說法。
不過孫竹笙對風徐顯然隻是說一半藏一半。她似乎知道異鄉民出現的必要條件,甚至主動“召喚”出來風徐這麼個異鄉民——就是不清楚她們的現狀于孫竹笙而言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據孫竹笙的說法,異鄉民雖然少有出現,但是曆朝曆代都有,逐漸地就融入原住民中生活了。
不過因為倫理、文化及其他各方面的因素還有異鄉民出現的低頻性,或有意無意,異鄉人的事情隻被少數人所知悉。
這個世界的獸人族,雖然和人族一樣都是真實存在的種族,但是因為兩族文化不通、交往閉塞,加之獸人族素來隐居,人族對他們的記載其實少之甚少。
風徐其實對此一直好奇得要死。
比起同樣從異世而來的異鄉民,她更想見見獸人族。
雖然孫竹笙也提過一嘴獸人族數量稀少,但是三年來一個都沒碰到過導緻風徐還以為那是孫竹笙随口說來逗她的——這位大小姐貌似很享受利用信息差捉弄風徐并觀察她的情緒變化。
——多餘的話暫停,場面拉回現在。
“啊?要說些什麼?”洛然的疑惑寫在臉上。
“你認識他?”風徐看向竹青,手指沖着洛然。
“……倒是不想認識。”竹青此時已收起了毒牙恢複人形,看着倒像是清清冷冷的冰美人。她瞥了一眼洛然,瞪了他一眼,随後嫌惡地挪開視線慢條斯理地說着話。
洛然雖在狀況外,但也知道自己大概被人讨厭了,垮着一張臉有些委屈。
看在風徐照顧她一晚的情面上,竹青也沒對她多有保留——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沒有保密的必要。不想說就不說,想說也就随着性子一股腦說了。
竹青本是住在淮水北某處山林裡的竹葉青。她的族人世代管理着家族所在的山脈,維持着山脈各生物間的平衡。
按照人族的說法,竹青他們一族的族長貌似被稱為“山神”。
靠山吃山,那兒世世代代的山村人家同“山神”維持着微妙的關系。
因着“山神”的管治,即使是災荒年,有獸人族管理的山脈物産總是會比其他地方多。偶爾有村民在山間走失,也總是會在次日被發現平安歸來。而村民則會根據習俗每年舉行祭禮,向“山神”回禮——這種儀式能增強祂與自然之氣的聯系。
因此即使兩族彼此不直接往來,卻也一直相處得和氣。
“直到十三年前一直如此。”竹青蓦地語氣尖銳起來,嘭地一聲捏碎茶杯,頰側的鱗片都爆起幾片。不僅是體溫,連帶着她周邊的空氣都又冷了幾分。
“十三年前?關……”洛然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風徐暗暗踹了一腳,示意他先聽着。
十三年前小山村裡鬧了疫病,起初隻是幾個吃了未完全烤熟的野兔的村民得了熱病反反複複治不好,後來陸陸續續越來越多人都染上了并相繼病逝。村裡僅有的幾位郎中也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