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自然是逾期不候。
白無雲也不是硬要上趕着做慈善的。
有人相信他,跟着他走了;當然也有人不信他,自作打算,從此分道揚镳。
剩下的一炷香路程裡兩人都沉默得像兩尊會走路的雕塑。
莊翊半垂着頭,神色複雜,就這麼落後兩步跟在白無雲身後。
猛地一下撞在停下來的白無雲的後背,這才擡頭。
白無雲站在沙丘邊緣,望着下方碧波蕩漾的一汪海子,還有挨着水源生機盎然到突兀的幾片農田。
莊翊錯開白無雲的身影,上前一步。看着不遠處,隻覺眼前一亮,無論視野還是心情都豁然開朗。
黃燼同幾位當地居民弓着背伏在地裡,幾乎要被荒漠中的這波綠浪淹沒。
“我不知道這是哪兒。”
“嗯。”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兒……”
“嗯。”
“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誰……”
莊翊此時已經有些哽咽了,但他控制不住、沒辦法控制。他一激動就會這樣,控制不住,但是仍舊死死哽住那即将潰堤的洶湧情緒。
白無雲靜靜聽着。
“我想跟你們走。”
“好。”
……
沅城,千機閣茶水間庭院裡。
如今已是陽春三月,天漸回暖。
莊翊把茶壺擺上小碳爐,準備燒些茶喝。小火烤得人陶醉,睡意直襲害得他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枕着的手和眼角都已一片濕涼。
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跟着白無雲來千機閣滿打滿算已經五個年頭了。
黃大哥兩年前決定回西北那邊和妻子兒女一起生活,還要贍養年事已高的父母,和白無雲打過招呼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千機閣。
自那一别,莊翊就沒見過他了。
不過看書信上黃燼說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不少。
啊,對了。大漠的星子确實很好看。
亮晶晶的、零零散散地撒在夜裡,寶石一般璀璨。
後來莊翊跟着黃燼、白無雲走走停停又住了幾間同樣的木屋——萬幸的是黃燼下手終于有了分寸,沒再弄壞一扇門;走訪了許多不同的“改良田”;嘗了許多種居民送的特色吃食;看了許多不眠夜裡的星……
莊翊抹抹臉,接着拿毛巾擦手,突然有個圓咕隆咚的身影靠近,吓了他一跳。
“真是不經吓。”白無雲點評道。
“老白!你怎麼穿成這樣哈哈哈。這也太厚了吧。”莊翊戳了幾下裹成球的白無雲的胳膊,食指直接陷了進去。
“唉!樂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無雲給他一記眼刀,慢悠悠地坐下,把莊翊燒着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眯着眼抿了一口,有些飄飄然,“你懂什麼。春捂秋凍不知道嗎。”
莊翊盯着白無雲看了一會。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白無雲具體多少歲了。
他也不知道白無雲是原住民還是異鄉民。
千機閣的人也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般從不提及或是有意避開不談,所以他也沒問。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沒,就是奇怪你怎麼五年一點變化都沒有。”
白無雲又是抿了一口茶,笑笑不做回答。
莊翊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從桌下掏出一罐紅棗幹,讓白無雲自己抓了一把當零嘴,又給自己抓了幾顆泡進杯裡。
算了,是誰都行。
…………
劉書顔出差回來時白無雲已經不知道溜達到哪兒去了,就剩莊翊還在桌邊坐着燒茶喝。
“不冷嗎?”劉書顔看了眼茶桌下莊翊的短褲,當即伸手在包裡掏了掏翻出來一件氅子要給他。
“不冷。”莊翊剛笑話完白無雲,這會兒突然就牛氣上了。
忽地一陣風席卷而來,吹起遍地落葉。莊翊梗着脖子,很沒出息地打了個激靈。
劉書顔:……哪兒來的犟驢。
劉書顔:“這風挺燙啊。”
莊翊:……
“接着吧!”劉書顔随手一抛,氅子穩穩當當蓋在莊翊臉上。
午休時間這裡最是招閑人喜歡。
劉書顔放個包袱的空檔,回來時茶桌旁已經坐滿了一圈的人。
大夥兒分着吃了一盒宋青帶來的點心,又鬧着讓劉興把肉包從懷裡放出來,江忽直接化了形癱在桌上任憑梳毛撫摸,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