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失神了片刻,嘴裡喃喃吐出三個無聲的字:“季隐真……”
果然是極簡模式。
他原本還想着實在出不去,就把信号煙花用了,讓别的弟子來找自己,但現在季隐真出現在他面前,他是一定要讓季隐真安全的,這個辦法自然就被淘汰了。
但他可是霍行知啊,就算要幫助季隐真,季隐真怎麼會相信他?
他暗歎了口氣。他實在沒想到,兩個人,是這樣見面的。真是猝不及防,什麼都來不及想……
霍行知想到這裡,更忍不住的上下打量季隐真。剛剛他被一陣風吓得東南西北不分,季隐真在暗處出言提醒,現在一臉若無其事和自己對視,一點都不怕自己。霍行知垂眼看了自己身上一眼,這一身披麻戴孝隻有靈霄山的弟子在穿了,認出來很簡單吧。被那麼多人追殺,領頭人就是靈霄山的弟子,見面了,還能這麼淡定和自己相處,難道他已經認出自己是霍行知了,這迷路也是他搞的,目的就是看自己笑話,并且這麼泰然自若,是有手段解決自己的信号嗎?
事态緊急,也不怪霍行知把所有事情往壞處想。
他的思維被系統盡數捕捉,答道:“‘迷路’,是極簡模式中的一部分。而‘風’是自然反應。”
霍行知聞言不禁皺起眉頭。這什麼意思?季隐真真的就是好心提醒他一下?季隐真哪有那麼好心?再看那些傳言,雖說傳言不可盡信,但無風不起浪。一百件裡面總有一件是真的。
此時在霍行知的心中,季隐真還是在虎口嶺入口時形成的那個不可說的形象,隻是脫離了“面容醜陋”這個詞而已。
但就算季隐真再好看,隻要面對着生命危機,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托大。
這原本就是讓霍行知苦思不得其解的難題,現在真正面對上了,更是無可奈何,原地等死。
思索這麼多,其實也就片刻的功夫,但也有兩個呼吸的時間,一直站着不說話,倒讓季隐真先開口了:“你迷路了嗎?”
霍行知雙眼的視線立即落在季隐真身上,心中難以控制冒出一個念頭:原來那個季隐真就算年紀小,也不會這麼細聲細語的說話吧?這個季隐真和原書季隐真真的不一樣嗎?
霍行知沉默片刻,道:“我迷路了,你難道要帶我出去嗎?”
季隐真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是沒想到霍行知會這麼說,而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呆愣了會兒,道:“我,可以給你指路。”
霍行知這下對季隐真更是忌憚。他搞不懂季隐真到底要做什麼。
季隐真從樹上跳下來,不知道是什麼功夫,竟然是悄然無聲的,地上的落葉,也僅是被風微微掀起了一點,又重新跌回原位。
季隐真站了起來,朝霍行知招手,道:“跟我走。”随後轉身朝一個方向去了。
霍行知難受得簡直要抓耳撓腮,這是殺他之前的把戲嗎?有意思嗎?控制住質問的心情,擡步跟上去,走在季隐真身側一步後,舉起火把,為他照路。
虎口嶺八成的地方沒有人迹,也沒被人探索過,難道季隐真是發現了什麼隐秘的地方,準備在那裡解決他?
霍行知心中想法衆多,但一看到季隐真認真看着前路的眼睛,好像是真的在為他找路,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走出一小段路,到了三片樹林自然形成的岔路口,季隐真停在這裡,指着左邊的那條勉強稱得上是路的路,道:“你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應該會有一片空地,到了那裡,會有一塊很長的斜坡,從那裡上去就到大路了。”
“這麼簡單?!”霍行知脫口而出。那他之前繞的彎子算什麼?
系統有問必答,道:“回答宿主,因為極簡模式的終點,是與主角季隐真相遇。但由于宿主一直沒有找到主角季隐真,極簡模式隻能采取最簡單的手段,直到宿主遇到主角季隐真。”
霍行知被忽然冒出來的聲音吓了一激靈,喝道:“以後我叫你了你再出來,我不叫你你别出來。”
系統道:“好的宿主。”随後真的沉寂了下來,好像不存在一樣。
季隐真點點頭。
霍行知一時心情複雜。
他走了,也不知道季隐真會不會被其他人找到,要是季隐真被其他人找到,群情激憤給打死了,他不是也要死了嗎?
霍行知餘光中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他的目光不禁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卻是季隐真右邊的肩膀上,衣服的布料和肩膀上的血肉粘膩在了一起,正汨汨冒着血。這反光,正是這股冒出來的血隐約受到了火光的照射而反射出來的。
這反射微乎其微,要是平時霍行知還真不一定會注意,但此時他正不願意走,想借口留下,腦子裡亂哄哄一堆,下意識就往那個方向看去了。
季隐真的傷口應該是被狼牙棒打進肉裡面,被扯了一下,才會有這麼猙獰的模樣。他的黑衣在黑夜,恰好把那血掩蓋了,才導緻霍行知先前并未注意到。
他腦中想起遞給段鴻骨灰的那個少年,還有那根沾血的狼牙棒,再仔細看季隐真的傷口,自己的肩膀也跟着隐隐作痛。
霍行知指着季隐真的肩膀,道:“流血這麼厲害,你不包一下嗎?”
季隐真看了傷口一眼,再擡臉,他朝霍行知微微一笑,道:“我的手擡不起來了,你能替我包一下嗎?”
霍行知一邊心中嘀咕季隐真到底有什麼陰謀,一邊點了點頭。
霍行知将火把插在地上,看季隐真還在一邊站着,指了指火把旁邊的地上,道:“坐在這裡。”
季隐真就坐了下去,伸手去脫衣服。
霍行知道:“你别動了,我給你脫。”他走到季隐真面前蹲下,先将外衣脫下來。
外面這層衣服是最好脫的,隻是肩頭的傷口處廢了一些時間,但也不是很長。
外衣褪去,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衣。這件理應是白色的裡衣,此時右邊的一側,幾乎盡數是一片赤紅,刺眼至極。尤其是肩頭的傷口,紅到發黑。
霍行知揪着衣服在傷口周圍輕輕拽了拽,但衣服和傷口緊密貼連,一絲一毫都拽不出來,看來,到時候需要用點鑷子什麼的東西才行。
霍行知松了手,朝季隐真的衣領探去,馬上要碰到衣領的時候,季隐真忽然伸出那隻好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我自己來。”
霍行知想不明白季隐真忽然說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甚至想問一句“你不是擡不起手了嗎”。但他也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随即抽回了手,道:“那你自己脫吧。”
季隐真微微一笑,輕聲道:“謝謝。”
霍行知盯着火把,等着季隐真脫衣服,聞言心頭一跳,心中暗道:“謝謝?謝什麼?包傷口嗎,還是讓他自己脫衣服?這個人,真是奇怪。”
季隐真一隻手脫衣服慢吞吞的,霍行知倒也耐心等着。
林子裡還會吹些微弱的風,把火把頂端的火焰吹得微微抖動,時不時落下幾點火星,趕到地上的時候,已經熄滅了。
猛地,火把上的火焰大幅度的抖動了一下,随即傳來季隐真的吸氣聲,霍行知扭頭回看過去,那件中衣拿在季隐真的左手上,而右肩與傷口處粘連的部分,也已經分開了。
這點時間哪夠将衣服和傷口分開?這點時間連脫第一件衣服的時間長也沒有,霍行知目瞪口呆,脫口問道:“你把衣服撕下來了?”
季隐真扭頭看他,他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嘴唇也在發白,明顯的一副疲累神态。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