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得并不安穩,夢中總有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你煩躁地蹙緊眉頭,将臉埋進枕頭裡不去理會。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的争執聲混着桌椅拖行的刺耳聲響,像把鏽刀反複切割着你鈍痛的神經。你忍無可忍地将被子蒙過頭頂,蜷縮成蝦狀試圖隔絕噪聲,可那聲源卻愈演愈烈,捏着被角的手指驟然攥緊。
忍無可忍的你頂着能凝結冰霜的低氣壓拽開門,門闆撞在牆面上發出沉悶的回響。未散的睡意與怒火在胸腔裡翻湧,你朝着樓下怒喝:“找死嗎?到底要啰嗦多久!再唧唧歪歪地把你們全……”後半句話在視線掃過樓下的瞬間戛然而止。
大堂中央,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握着筆記本擡頭,筆尖懸在半空。娜塔莉、伊達航、諸伏景光、降谷零、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齊齊仰頭望着你,六雙眼睛裡寫滿錯愕。
你盯着他們的神情,将險些脫口的“把你們全宰了”咽回喉嚨,隻餘下滿室凝滞的尴尬,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啞劇。
萩原研二看你明顯還沒睡醒,一副起床氣的模樣,無奈扶額,剛準備開口,就被一道磁性聲線打斷。
“這位就是霧島小姐吧?”留着整齊八字胡的警官目光掃過你時,右眉不易察覺地挑了挑,“今早,這間旅店發生了兇殺案,還請下來配合調查。”
“知道了。”你面無表情地踏下樓梯,在萩原研二身側站定後壓低嗓音:“死的是誰?”
萩原研二也低聲回道:“昨天那位小安田先生。”
還真是沒有絲毫意外。
得到确認後,你随便找了張單人沙發坐下,警察的問話聲漸漸模糊成背景音,感冒藥的嗜睡感與未消的困意交織,你的眼皮越來越沉。
直到肩膀被輕輕搖晃,你才在朦胧中睜開眼,看見萩原研二近在咫尺的臉,“小澪,醒醒,到你了。”
你茫然地眨了眨眼,視線越過他肩頭,撞進剛才那位警官深邃的目光裡。
萩原研二看你還一臉懵的表情,朝着詢問的警官連忙緻歉:“諸伏警官,抱歉,她感冒還沒好所以有些嗜睡。”
諸伏警官?熟悉的姓氏讓你猛地擡眼,開始細細打量。眼前的人不僅姓氏與諸伏景光一緻,眉眼間更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溫和卻暗藏鋒芒的眼睛。曾經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的對話不期然地在腦海裡響起。
[景光的哥哥是不是在長野縣任職?]
[沒錯。難得有機會和哥哥見一面,正好介紹大家認識。]
——諸伏景光的哥哥!!!
混沌的意識霎時清醒,你幾乎是彈身站起。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輕咳一聲,努力讓語氣顯得鎮定,卻難掩聲線裡的僵硬:“您……請問。”
諸伏高明合上筆記本,看着你問道:“霧島小姐,昨晚十點至今早七點,你在哪裡?”
“在房間睡覺。”你背脊挺得筆直,一闆一眼地說道:“昨晚和朋友們看電影,随後睡着了,等再醒來就是在自己房間了。”
是不是該笑一下比較好?但這個場合,好像也不合時宜啊……你大腦像個卡殼的舊磁帶,反複播放着“因為說錯話導緻對方不喜,所以被禁止和諸伏景光交朋友”的預想畫面。
諸伏高明完全沒想到你在腦海裡已經演起了情景劇,他見你口供與其他人吻合,在筆記本上落筆記錄後便沒再多問。
而你早已被“景光哥哥”的身份徹底吓醒。完全沒了困意,你磨磨蹭蹭來到諸伏景光身邊,扯了扯他衣袖。
諸伏景光感受到手邊的拉扯,垂眸看去,發現是你後,眼底漾着溫和:“怎麼了?是餓了嗎?等會兒我跟老闆娘說一下,給你蒸點雞蛋羹吧?”
好像肚子确實有點餓,你點了點頭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并不是找他說這個的,“景光,我不餓……那位是你的哥哥嗎?”
他順着你的目光看去,随後笑意加深,承認道:“你說高明哥?嗯,他是我哥哥,諸伏高明。準備等案件結束後就介紹大家認識。”
這是你第二次見到朋友的家人。回想上次與萩原千速見面的場景,再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你不禁滿臉灰暗,早知道剛剛态度就端正點了……
“怎麼了嗎?”諸伏景光看你一臉低落,還以為你是被諸伏高明的神情吓到,于是寬慰道:“高明哥雖然看上去冷淡,但其實他很好說話的,隻是在碰到案件時會比較嚴肅。”
“碰到案件時會比較嚴肅嗎?”你低聲重複着他的話,突然眸光一亮,對啊,這不就是表現自己的最佳時機嗎?
你猛地擡頭,眼裡重新燃起鬥志:“景光,把這次的案件說一下,一定要沒有任何遺漏哦。”
“起因是今早老闆娘去水池裡打水的時候,發現浮在水面上的安田俊次。”諸伏景光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這麼積極,但還是認真說着自己知道的信息:“水池旁邊圈起來的木質圍欄被撞斷,旁邊豎立着‘請勿靠近’的提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