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變回梨樹本相曬了幾天太陽的葉梨花終于悠悠醒轉,覺得是時候出門走動走動了。
先前答應殷夫人要買給她的棗泥核桃糕還沒買呢,睡覺誤事啊。
小憩怡情久睡傷身,葉梨花腦袋昏昏沉沉,邊走邊整理衣袖,心想以後還是得跟着日出月落的作息走,調整一下生物鐘。
剛推開李府的大門,迎面飛來的是一顆破了殼的臭雞蛋,蛋殼混雜着黑黃的蛋液,以驚人的氣勢朝着葉梨花面門飛來。
葉梨花閃身避開。
雞蛋在地上徹底碎成一灘看不出本貌的粘稠混合物,濺髒了葉梨花的裙角。
誰這麼嚣張跑到李府門口撒野?守衛呢?
葉梨花一看,門口那倆守衛,正一邊一個倚在柱子上,身上挂着幾片菜葉。雖沒有受傷,臉上卻都帶着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瞅着是進氣多出氣少的樣。
向葉梨花擲雞蛋的人是個頭發半白的老爺子,看上去已近花甲之年,手裡挎着個菜籃,裡面裝着他精心挑選的臭雞蛋和爛菜葉。
甚至他還懂得循環利用,噌噌噌上前幾步把守衛護甲上的菜葉撈回來,接着扔。
倆守衛對這不痛不癢的攻擊已經習慣,可又不敢下手揍人,周圍這麼多雙眼睛正有意無意地盯着呢,要是對百姓動了手,總兵府恃權欺民的消息第二天就能傳遍全城。
葉梨花走下石階,對大爺怒目而視:“您這是在幹什麼?”
大爺見出來的是個小姑娘,心中琢磨道,總兵隻有殷氏一位夫人,幾位公子也都未婚娶,李府女眷稀少,隻聽聞殷氏收養有一義女,想必這就是了。可養女如何能代表總兵府拿主意,還得換人來才行。
他惋惜自己隻有兩枚臭雞蛋,在葉梨花身上浪費了一枚。
“去,去把你家老爺叫出來。”
“找李總兵?”葉梨花一臉莫名,“看您這做派,倒像來尋仇的。”
“尋仇談不上,隻是想讨個說法!”
周圍看熱鬧的人并沒有露出好奇的表情,似乎都心知肚明這個“說法”指的是什麼。
葉梨花不着痕迹地套起話來,幸好大爺本就傾訴欲旺盛,根本不用多加試探,自個兒就倒豆子似的抖出一堆話。
從大爺連珠炮彈般的譴責诘問中,葉梨花大緻拼湊出了事件原貌。
想不到在自己眯覺曬太陽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這麼多事,葉梨花蹙眉,發覺這幕後黑手實在狡狯,竟玩起輿論壓力這一套。
眼眸一轉,葉梨花作思索狀:
“你的意思是三少爺為虎作伥,與妖魔為伍。”
“不錯。”
葉梨花雖不能昧着良心說哪吒是個三好少年,可她确信,哪吒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他要做壞事那肯定是大大方方的做,用得着這麼七拐八拐的。
提高了點聲音,她站到李府石階上俯視衆人:
“假設這是真的,妖魔與三少爺既為盟友,為什麼要主動出賣三少爺?置他于這種不利境地,對妖魔有什麼好處?”
底下響起一陣竊竊私語,有人認為她說的有道理。
但刺頭老爺子完全沒被說服,他橫眉豎眼,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原來你是為他來當說客的。”
“管我是不是說客,我說的确實有道理,不是嗎?”葉梨花沖他做鬼臉。
“這女娃娃的話不可信!”大爺環顧四周,“并非妖魔想出賣盟友,而是死去之人的魂魄歸來,想告知我們真相啊!”
“這就更不可信了,死去之人的魂魄早就該被鬼差拘走,哪能大白天出現在街頭巷尾找人聊天?”
“他們也就前兩日出現過,今天沒有再出現!為了将三少爺的真面目公之于衆,他們已魂飛魄散了!”
明顯是主觀臆想成分居多,大爺認定了哪吒與此事脫不了幹系,不惜親自腦補添加細節使各種不合理變得合理。
甚至不能算在說謊,因為他自己是真這麼認為的。
有種參加辯論賽的感覺,對方辯手思維缜密自成一派,猶如鐵桶般難以攻破。葉梨花試圖反駁,可大爺又開始扔菜,這次火力全對準她一個人。
她左跳右跳地躲菜葉。
一隻手擋在她面前,金吒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任菜葉打在身上也屹然不動,溫聲道:
“還請各位不要為難李府中人,關于小弟的事,的确隻是流言而已。”
木吒跟在他後面,走到葉梨花的另一側站定:“走吧嫂嫂,大哥已經出來說過幾次了,這位老先生胡攪蠻纏,我們也沒辦法。”
金吒:“注意稱呼。”
木吒:“梨花姑娘,抱歉,一時嘴快。”
葉梨花倒沒在意這個,因為她正全心全意思考着該如何辯駁老爺子的話。辯論講究一個四兩撥千斤,絕不能語無倫次,否則會助長對方氣焰,讓對面覺得你破防了。
還沒組織好語言,木吒和金吒一邊一個托住她的手臂,把她往門裡帶。
她掙不過這兩人,眼睜睜看着大門在跟前緩緩合攏。
大爺眼疾手快,往門縫裡扔進來一片菜葉,這次終于如願以償,準确無誤地扔在了葉梨花頭頂上。
葉梨花氣得深吸一口氣,朝着已經關上的大門喊道:“您老糊塗了,分不清現實和幻想,回家吃點腦白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