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好了,那人知道了,說不定這會邊跑邊聽呢。
……他聽得出來麼。他誰啊。我又不是什麼自成一派的大作家,辭易年又不是我書迷。
許眠舟把自己勸心安之後繼續看跑道,賽程已經來到最後半圈。
辭易年正在第二位,與第一名的距離不大,不到一個身位。
“年哥!你就是十一班最A的男人啊!——”
“多少年!不管在哪裡都要做No.1啊!——”
“辭易年!老師給你買後門的烤雞吃!快跑啊!——”
這鬼哭狼嚎的鬼動靜。
少年彎起眼睛,風的速度在耳邊呼呼作響,他在沸騰尖叫的全世界裡仿佛隻有這一次地用盡一切力氣拼命沖刺,撞過那條紅色終點線,帶着慣性撲進陌生的擁抱裡。
從未如此貼近的不熟悉的體溫、脈搏和氣息。
許眠舟沒想到辭易年會直接撲過來,全力沖刺的人由于慣性暫時無法停下來,他就順勢張開手去攔,半攔半抱,辭易年也就真的撞進他的懷抱裡。
辭易年的心跳聲好吵,他想,但是他赢了呀,許眠舟笑,貼近的姿勢讓他感受到男生笑起來時胸膛的震動,“恭喜啊!我們的辭易年冠軍選手!”
他笑,晦澀幹啞的喉嚨帶着沙沙的笑意,低頭把腦袋埋進少年人還不算寬闊的肩,平複急促的呼吸。
許眠舟感覺那人放在肩上的腦袋動了動,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很啞,低低的聲音像在說秘密,許眠舟卻聽清了。
不對,本來就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我聽到了。”他說。
廣播站的音響還在播放音樂,還在跑道上跑步的時候聽到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女孩的聲音清潤好聽,落在耳邊被清晰地聽見時卻像有另一個人賊兮兮又雀躍的聲音在耳語。
寫下這段話時或許是在那塊天台的角落披着外套揉着頭發寫,或者是整個人坐在椅子上把紙墊在膝蓋上一邊樂一邊寫,像是捉弄到人了很得意似的。
十七歲萬歲,記得拿金牌和冠軍選手會晤。
你最耀眼了。
所有項目結束之後是比起冗長的開幕式相當簡短的閉幕式,三天如分秒之間,恍惚得像一場夢,潦草的開幕式更使這幾天更不真實。
許眠舟總共兩塊金牌,一群人在後邊戴着獎牌拿着獎狀合照,吳永星把所有獎牌全部挂在身上,像偷了打印店裡所有的獎牌樣本,這是來自辭易年的評價。
十一班拿到了第二名,比起前一年已經是質的飛躍,謝竹心闊氣地買了肯德基宅急送讓他們爽吃:“同志們這幾天辛苦了啊!”
“老闆大氣——萬萬歲——”
臨近傍晚,冬天的夕陽轉瞬即逝,天色一層一層地灰下來,像逐漸蒙塵的灰色毛玻璃。校領導也知道現在每個人心都是野的紀律管不住,前排的人頂着鹵蛋掏出手機拍照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笑得相當苦澀又高興。
許眠舟拿着相機看照片,重點觀摩有關自己的,看到昨天下午自己跳遠的那一片兒時看了一圈也沒找到視頻,他伸手拱了拱外套裡另一邊的人。
是的,他們又在打牌,和開幕式時一樣,許眠舟蓋着的外套掉了之後渾然不覺地鑽到了旁邊靠着的人外套裡,這回純粹是懶。
現在他先赢了閑着沒事就看相機,每個人基本都有比賽關鍵時期的視頻,許眠舟的正好沒錄到180最後一次試跳的時候。
“诶,其他人都有視頻,我那個關鍵奪冠的時候怎麼沒有?”
冰冷的人冰冷的手機,男生頭也沒擡:“哪個?什麼時候?”
“一米八的時候啊,和打遊戲的時候奪得關鍵搶奪有什麼區别啊。”
“太精彩了忘記舉相機了。”辭易年回。
許眠舟:“……”
雖然聽起來确實是好話但是這是理由嗎?
“噢眠哥,班長大人那兒有的,她專門錄的。”吳永星聽到這邊說話後補充,一邊丢了一張梅花三。
前邊隐隐約約傳來議論的聲音,孫宇安再次發揮十一班八卦線人三件套的實力,采用學委進出辦公室的頻率、良好的聽力以及戴着高度近視眼鏡說待會要放彩煙冷煙火。
“哇,一中什麼時候這麼舍得了啊!那可要不少錢。 ”
“可以看到學費飛天了。”連輸之後的盛思評價。
相機裡的天幕上滿是各色的冷冷煙火,有人還結伴把外套往上甩,有一就有二,接下來一片接一片的同學結伴丢東西,手裡有什麼就丢什麼,課本、單詞書、獎狀、甚至還有把個子小一些的同學抱起來抛,讓他飛起來。
一群人做什麼都有趣,此刻是少年狂歡的盛宴。
停在樹蔭下等紅綠燈時辭易年突然開口:“其實我是覺得用相機錄像的話,眼睛就看不到了。”
“什麼?”許眠舟沒明白他那句沒頭沒尾的話,疑惑得很。
“我更想用眼睛看,這樣就能記住,那時候我有很強的預感你會越過去。”
“嗯?”
“所以我就把相機放下來打算自己看。”
相機和眼睛都能将一個瞬間記錄下來成為永恒,可是用我的眼睛看到的,會是儲存在我的大腦裡不會丢失模糊的,永生難忘的鏡頭。
因為太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