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被窩裡看手機時許甯遠老同志發來信息兩條,大緻内容是問候兒子的住宿初體驗如何,如果反悔了可以馬上辦退宿。
[嘻嘻]:辦退學可以嗎 這次省聯考考得不咋地
許甯遠:“……”
對話框沉默了,許眠舟盯着就此結束的對話已經想象到許甯遠牙疼的表情,盡力壓着聲音笑了半天。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大概是看見其他人都上床了所以有意地斂輕步子,停在床前時聽到被子裡沉悶的笑音,辭易年就伸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許眠舟把被子掀開一條口子,露出半張臉,辭易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男生用氣音問:“我能定鬧鐘嗎?”
“能。”辭易年随意地伸了一隻手勾住床欄,轉頭去看另一張床:“你問過他們了嗎?”
“問了。他們說沒關系,他們也會定的。”
他抓鐵欄的那隻手環繞一圈松垮地做握這一動作,指骨清厲,那枚痣在漏進屋裡的光線裡,綴在一根蜿蜒的青紫血管上,像指引人往那裡看的指示牌。
許眠舟出神地看着,并沒有注意到辭易年發現他一直内說話所以轉頭來看他,等他從發散的思緒裡抽離出來,猛然和辭易年那對黑瑩瑩的眸對上,許眠舟下意識就躲開了。
“晚安,别瞪人。”許眠舟狀似無意地倒打一耙,把臉往被子裡埋:“你一直站這不冷啊?快去睡吧。”
辭易年也沒理會他反咬一口的行為,打了個哈欠就低身坐進床裡。
住宿第一晚很煎熬。許眠舟其實很認床,從一張睡習慣了的床換到另一張床的第一晚他都會非常不舒服,哪怕是從家裡去爺爺家住。
他在被窩裡窩着看手機,也不敢輕易翻身,鐵架床不允許大幅度的動作,靜下心來時會聽到宿舍裡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大家都睡着了。
一開始還可以騷擾秦懷,這人分到美術班之後憤世嫉俗地辱罵每一個人,後來秦懷實在熬不住了先跑一步去睡覺,他就無聊地刷刷短視頻,看幾頁漫畫,最後手機都熬沒電了。
他悄悄掀開一截被角,瑩白的月光從陽台遷移,在瓷磚方塊跳動,空氣裡的塵埃露出飄渺的虛影,微不可察的呼吸聲東落西出,每個人睡得都沉。
許眠舟蹑手蹑腳地下床,來到書桌前給電量告罄的手機充電,連上電源後手機屏幕發出一片熒光,他眼疾手快地把手機面朝下地蓋住,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下床的被褥發出輕微的窸窣聲,辭易年忽地坐起身,和屏息凝神剛挪動到床邊的人對上視線。
許眠舟:“……”
辭易年:“……”
突然冒出來的活人把許眠舟吓得不輕,壓在喉嚨裡的“我操”憋了半天想着宿舍裡還有人在睡覺要忍住才壓下去,表情卻讓他的驚恐一覽無遺。
大概是凝固的人看上去太呆,辭易年望着他瞪得又圓又大的眼睛勾起嘴輕嗤,上揚的眼帶着忍俊不禁又促狹的笑意,笑間他伸手指點了點床邊,示意許眠舟過來。
纖瘦的手指點着那塊被被子覆蓋的區域,許眠舟便靠過去,辭易年仰起臉看他:“幾點了還不睡?”
許眠舟愣愣地低頭看表,電子表在夜晚泛起一點夜視熒光,他又歪了歪手背把表面亮給辭易年看,十一點半。
辭易年沒想到這人還會給他看時間,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人腦回路的清奇,剛才他已經睡着了,休息的大腦宕機片刻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人彎起眉眼,說知道了。
“認床?”他挑了個目前為止概率最高的可能,說完這句話之後面前的人表情怔了一下,無意識抿着的嘴唇緩緩拉開一條縫似乎要反駁。
辭易年擡起眼同他對視。
許眠舟很難在一些事情上對别人妥協和示弱。他從小獨自在家裡生活太久,對許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面上看着乖巧溫馴,其實心裡想的東西非常多,又是個犟骨頭,吵架不會服軟,逼到絕路也不會妥協,他也不會主動對其他人說起自己的事情。
想到這裡許眠舟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一點和辭易年很像,今天晚上自己還因為辭易年不和自己分享小時候的事情自己偷偷郁悶了一會,簡直是神經病。
和那對眼睛對視一會許眠舟放棄掙紮,卸了肩膀鼻音哼了一聲,等辭易年的回應。
男生若無其事地掀開了被子,做出邀請的動作:“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