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易年也隻有那對眼睛長得尖,五官和氣質都并不涼,平日裡又總是扮演着一個話不多、好說話但底線明确、嘴巴間歇性毒辣的人,若不是許眠舟弄明白了這人的德性,恐怕真的會一輩子都覺得辭易年就是這樣的人。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有雙涼薄眼睛的人本性并不會柔軟。
許眠舟想到這裡,突然覺得非常神奇。
假如他沒有住進藍楹巷,隻是和辭易年在同一個班做着普通的同班同學,他或許永遠都以為那個同班的男生成績好脾氣好長得好,如此單薄片面的評價。
但是與這種情況相反,此時此刻許眠舟身邊躺着曬太陽的人是立體的。
好奇妙。
他想着,沒忍住說:“辭易年,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許眠舟上一秒還在感歎和辭易年的相遇好奇妙,下一秒這人說出來的話就讓他氣個半死,男生半睜開一隻眼沒什麼溫度地瞅他一眼,拉長聲問:“太多了沒數過,怎麼?眼睛終于睜開了?”
許眠舟:“……”
辭易年眉一挑又不緊不慢地補充:“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給我介紹工作了?”
許眠舟:“……”
他都忘記這件事了,這狗人居然還能記得,許眠舟差點噴血,抓起沖鋒衣往他臉上糊:“對啊,怎麼着吧,五千一晚,你幹不幹?”
曬得微燙的沖鋒衣蓋住了俊朗的眉眼,辭易年的聲音聽着不真切:“那麼高?哪來的少爺啊這麼賞識我?”
許眠舟隻顧着罵人并沒注意他言語裡的用詞,低身去按辭易年的臉,被人動作迅速地制住了手腕,那人動作沒用什麼力道,卻能牢牢拽穩他的手叫他脫不開。
沖鋒衣被曬得好燙。
許眠舟的手被抓在那塊衣服布料上停留,光滑的表面留下灼熱的太陽溫度,辭易年另一隻空出的手把衣服掀開,露出完整的臉來,因為剛才一番打架頭發有點亂糟糟的,眉眼松懈,目光緊緊抓着許眠舟的眼。
“我老闆呢?哪位少爺啊?”
許眠舟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點熱,那點零星的溫度順着突然亂了節拍的心跳沿着骨髓往上攀,後腦勺被太陽暴曬太久了,好燙。
睫毛抖了幾下,如花蝶飛離的顫翅,許眠舟趕緊抓住他言語裡的漏洞大聲說話,好來掩蓋自己詭異的不安:“富婆啊,哪來的什麼少爺,你有毛病啊。”
“那謝謝阿姨喜歡我的臉了,五千塊我還是有的。”辭易年說。
“你很富嗎?”許眠舟面無表情:“炫什麼呢。”
“少爺你最有錢了,你是我的财神爺。”辭易年閉着眼誇。
草地上開了無名的淺粉色小花,許眠舟挑了一朵往辭易年頭上砸,輕飄飄的花顯然不具什麼攻擊性,淺麗落在黑發間,像水墨裡一點豔色。
他盯了幾秒來了精神,将身邊的花采了往辭易年頭發上放,柔軟烏黑的發絲綴上嬌嫩的花,男生閉眼曬太陽的神色自若,縱容他在自己頭上放花。
“你們藝術家都愛在别人頭上搞創作嗎?”辭易年說。
“嗯哼。”許眠舟發出一個冷漠的鼻音:“噓,給我們創作人一點安靜的空間。十分鐘在你頭上作一幅畫。”
花、少年、陽光、小狗、公園,這一切組合在一起,似乎就是永遠。
湖水随着時間流淌,許眠舟幾乎要忘了世間一切都還在照常運行,地球的另一端在下雨,人們撐着雨傘在雨裡冷漠麻木地等信号燈,而他在午後和熙晴朗裡,在暖融融的綠茵上摘了漂亮的粉色小花,給辭易年做了一片花的發帶。
花浮在發絲上,抖一抖就會掉落,落在衣服肩膀上,像下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