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雪肆意飛舞着遮擋她的視線,她在紛紛揚揚中看見找來的妮克薩拉在樹下對她伸出手,于是她就無所顧忌地跳了下去。
現在想來那棵樹應該高不到哪去,然後她就那麼跳下去,不把人砸死就不錯了,妮克薩拉哪能穩穩接住她。
樹雖然不高,但下落的感覺是真的。
風迎面把她的長發往後吹,也把她的心吹了起來了。
白色的大地在她眼前放大,妮克薩拉也跟着清晰起來。
妮克薩拉愛穿紅色,她從除了白色還是白色的世界跳進了那抹紅裡,剛剛還刻骨銘心的冰冷情緒就這麼融化在了這熱烈張揚的顔色了。
在這窒息中,伊莎貝爾好像又體會到了從高空跳下去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好像被風托着飛在空中,不過眼前不再是無邊無際的白,而是如夜晚降臨的黑。
伊莎貝爾的掙紮慢慢弱了下去,雙手無力垂落,雙眼翻白。從某種角度看起來,她這垂死的神态居然與王後海瑞拉驚人的相似。
洛瑞爾一驚,下意識松手。
伊莎貝爾癱軟在地上,新鮮空氣湧進來,她劇烈地咳了起來。
生理性的眼淚泛出來,她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見國王離去的身影,還有聽見混亂沖進來的珂萊蒂爾。
完了,她想,妮克薩拉一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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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夜幕上挂着一輪彎月和幾點星子,一直熱熱鬧鬧來看望她的貴族們終于離去,伊莎貝爾舒了一口氣。
其實她的傷并不嚴重,隻有脖子上的一圈指痕,隻是因為她的皮膚一太白,因此留下的青紫才會看起來很可恐。
這件事更嚴重的是外交影響,塔拉瓦國王如果因此放棄和她們的合作,那伊莎貝爾就白跑了一趟。
但好在看那些貴族對伊莎貝爾傷勢的緊張程度來看,他們應該不會輕易放棄這場交易。
畢竟阿斯卡利亞的礦産舉世聞名,不僅儲量豐富,還有不少都是别地少見的稀有種類。
如果不是連續幾任國王太過昏庸,斷掉了和矮人一族的合作,這次天災她們不至于如此狼狽。
現在讓她們如此警惕戒備的鄰國在兩百多年前不過是阿斯卡利亞的附庸。
雖然天氣不适合種植作物,但強大的武力值能為她們帶來了源源不斷的糧食。
唉,伊莎貝爾歎了一口氣,輝煌都是過去的,現在她們都在用力地活着。
氣還沒歎完,珂萊蒂爾捧着水晶球走來走?了。
伊莎貝爾看着水晶球上流轉的光芒:“……”
真貼心,都已經幫她連通了。
伊莎貝爾緊閉雙唇,拒絕接手,眨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企圖打動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但珂萊蒂爾不愧為“鐵石心腸”,伊莎貝爾在妮克薩拉那裡無往不利的殺招對她毫無作用,她無視伊莎貝爾無聲的抗拒,強硬地把水晶球塞進她懷裡。
伊莎貝爾下意識用手蓋住水晶球,不然水晶球把自己的實時畫面傳回遙遠的故鄉。
“伊莎貝爾。”
被蓋住的水晶球裡傳出妮克薩拉低沉的嗓音,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伊莎貝爾下意識一抖,正襟危坐。妮克薩拉很少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叫她,就算是她闖禍的時候,妮克薩拉也隻是無奈地看她一眼,然後就認命地去給她收拾爛攤子。
伊莎貝爾瞅瞅珂萊蒂爾,見她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毫無威懾力地瞪了她一眼,抱着水晶球回了裡間卧室。
卧室昏暗沒有點燈,靠着朦胧的月光勉強能看清東西的輪廓,于是伊莎貝爾就撤掉了蓋在水晶球上的手。
她抱着水晶球,踢掉鞋子,窩進被窩裡,聲音軟軟地像是在示弱:“妮克薩拉。”
“伊莎貝爾。”大概是示弱起效了,妮克薩拉的聲音也輕了起來:“我看看你。”
“你看吧。”仗着光線昏暗看不清,伊莎貝爾很大方。
但妮克薩拉沒有這麼好糊弄:“把蠟燭點上。”
“哎呀,我都躺床上了,外面好冷的,我不想出去,你将就看吧。”伊莎貝爾企圖蒙混過關。
“伊莎貝爾。”妮克薩拉叫她,還是那個輕而緩的語氣,但卻是伊莎貝爾無法拒絕的堅定:“讓我看看你。”
伊莎貝爾癟癟嘴,自暴自棄,咕蛹到床邊,裹着被子,摸索着點亮床邊的燭台。
“看吧。”不再掩飾後,伊莎貝爾的聲音有點沙啞,大概是被掐住的力氣太大了,有點傷到嗓子。
燭台照亮的範圍并不大,但是足夠妮克薩拉看清烙在伊莎貝爾脖子上的那圈指印。
她的目光長久地落在上面,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伊莎貝爾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最後沮喪地承認她這次什麼都沒看出來。
應該是沒生她的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