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教室畫闆的擺放朝向都是統一的,白石彌希身後就是岸邊露伴的畫架和放石膏像的桌子。盡管還是隔了一點距離,但白石彌希能确确實實地聽見身後的響動:搬開石膏像的聲音,坐下後拉開書包拉鍊的聲音,玻璃瓶與桌面的碰撞聲,然後是扭開瓶子蓋子的聲音……
他在做什麼?
盡管心底好奇得像是有貓在撓,但她還是沒有勇氣回頭确認,隻是按捺着,一邊聽社長的教學,一邊分神留意身後的動靜。
那些亂七八糟的響聲都消失了,現在隻剩均勻的呼吸聲,還有筆尖與畫紙摩擦的沙沙聲……他是不是已經開始畫畫了?
在小巷裡,白石彌希見過他畫畫時的樣子。
他一旦拿起畫筆,就會全神貫注地投入進去,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再沒有什麼能影響到他。正是因為他那副癡迷的樣子,對繪畫一無所知的白石彌希才會對繪畫産生興趣。
正如“岸邊露伴就在這裡”這個事實一樣,耳畔的聲音平靜得令人安心。
一想到自己正與憧憬的那人做着同樣的事,她不知不覺中也忘卻了周遭,專心畫起眼前的立方體。
……直到,某種觸感在小腿上慢慢延伸。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她低頭一看。
是一隻毛毛蟲。
啊,原來是一隻……
白石彌希無法控制住地一躍而起——
“——蟲子!”
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驚恐堵住了喉嚨,她張着嘴無聲地尖叫起來。
不知從哪來的蟲子攀附在她的小腿襪上,又順着往上爬,爬到襪子沒覆蓋的位置,她才發現。
但就算發現了——
她也什麼都做不到啊!
别說把蟲子拿開了,她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她用鉛筆胡亂揮舞了幾下,但這蟲子不知是什麼品種的,扒得相當牢,隻是被稍稍撥弄到了另一個方向,一點都沒有掉下去的意思。
白石彌希被吓哭了,字面意義上的。
打工上學隻能睡四五小時的時候她沒哭,放學被不良少年圍堵勒索的時候她也沒哭,但被一隻蟲子扒在身上——她是真的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坐在前排的社長一臉驚慌地站了起來,但他隻是在不遠處看着,根本沒有任何想要靠近的意思。
還“有什麼事都能去找你”?這就是最需要你的時候啊!
你怎麼站在那不動啊!
白石彌希崩潰了。
但日子還得過,蟲子還在身上,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她抹了把眼淚,一邊抽泣,一邊哆哆嗦嗦地脫鞋子,打算把襪子連同蟲子一并扔掉。
“……說起來,你們前面動靜還挺大的。”
身後傳來岸邊露伴懶洋洋的聲音。
社長顫聲說:“那是因為——有有有有蟲子!”
岸邊露伴終于從畫闆後探出頭,一眼看到白石彌希正在滿臉絕望地金雞獨立。
“蟲子?啊,我看到了……就這麼點東西也值得大驚小怪的?”
他相當淡定地站起身,越過畫闆走到白石彌希身邊,俯下身。
“順便,麻煩你捂一下裙子。雖然我完全不在意,但萬一被投訴的話會很麻煩……我不想被無聊的事浪費時間。”
他伸出兩指,輕描淡寫地徒手将蟲子捏了起來。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下一步大概是把蟲子扔掉吧。
或許會對受驚的少女噓寒問暖也說不定。
但站在這裡的是岸邊露伴。
異性的吸引力遠不如蟲子大。
他将蟲子放在眼前,對着光線左右旋轉,仔細地觀察了一陣,然後持續用力。蟲子痛苦地扭曲盤踞起來,他也并沒有停止。
于是,蟲子被捏爆了。
綠色無刺的毛毛蟲身體呈半透明狀,在兩側的壓力下有如裝滿水的氣球爆開,淺綠色混着黃色的不明粘液,與塌軟下去的表皮一起,黏在了岸邊露伴的手指上。
岸邊露伴凝視着他的手指,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然後緩緩地将嘴唇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