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當然會發生。”

小熊先生伸出手，有點吃力地環住了她的臉，輕輕摩挲着那些如小河般不停流淌着的淚痕。

“如果你不相信這一切，那就再摸摸我吧，像之前那樣。”

指尖依言探過去，摸到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的絨毛，正濕漉漉地貼在面頰邊。

“……是濕的。”

她小聲說。

“眼淚是真的。我也是真的。”像是在哄孩子睡覺，他的聲音比月光還柔軟：“奇迹已經發生了，你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彌希。我初次見面的女兒。我真恨我自己啊，原本以為有我在這裡，你就不會再傷心難過……到頭來竟然還是我讓你掉了眼淚，真不甘心啊。”

玻璃眼珠倒映出她一路瘋長的長發，抽條的身段，還有那張逐漸長開的面容，在哭泣中泛着憔悴和絕望，像一支枯萎低垂的玫瑰。

她在無知無覺地長大，但還有一部分的她仍停留在過去，以孩童脆弱的視角望着崩塌墜落的世界，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砸垮。

……這個世界是真的在搖搖欲墜。

小熊先生擡頭望了一眼她身後飛速逼近的暴雨線，伸出手蓋住她的雙眼，聲音沉郁。

“對不起，擅自離開，讓你擔心了。”

他一字一句地說着，聲音中充滿了可以依靠的安心感，就連小小的身軀似乎也一下子高大了起來。

和記憶中那個糟糕的男人好像完全不一樣。

“你說得沒錯，你能找到我并不是巧合，也不是什麼奇迹——是因為我知道你偷偷跑出來找我了，所以我要來見你。”

雙手要擋住她的眼睛，于是小熊先生非常努力地用額頭蹭了蹭她的額頭。

“一個人走夜路，會害怕吧。但你還是努力地一步步走過來了。你已經很努力，做得也足夠好了。現在已經可以休息了。”

她的身體顫了一下。

人好像在被關心的時候才會尤為脆弱。

原本也以為一個人走在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和自己的影子作伴，偷偷給自己壯膽……這些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淚已如決堤。

“還不行……”她嗚咽着：“還沒到家。爸爸也是，媽媽也是。我還沒做到最好……不然你們就都會回來了……”

比漆黑夜幕還深的黑泥還在逼近，愈來愈近，将沿途觸目所及的一切都吞沒。

“你一定要想那麼多，問那麼多嗎？”

小熊先生不容置疑地按住她的眼睛。

“這不是你的責任。你也知道的。他不會再回來了，但我在這裡。”

“不會再走了嗎？”

“不會了——永遠不會。”

他的承諾簡短，擲地有聲，仿佛一粒定心丸：“我向你保證。隻要你願意，我永遠都在這裡。”

白石彌希任他按着自己的眼睛，感受着某個部分又漸漸落回黑暗中，歸于沉睡。

在她看不到的視角，頭發的長度正在緩緩回縮，身段恢複正常，面容也逐漸舒展開來。

像是縮回殼裡的烏龜，她又回到了小孩子的狀态。

這是值得慶幸的——棕色的玻璃眼珠冷淡地倒映出不遠處的積雨雲——暴雨逼近的速度慢下來了。

“想回家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他輕輕地撫摸彌希哭得紅腫起來的眼眶：“我們一起回家。”

彌希吸了吸鼻子：“那媽媽呢？”

“……”

小熊先生又望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暴雨線。

“她會回來的。”他簡潔地說：“隻要你想。”

“那……”

思緒好像隻清明了短短一瞬，幾個呼吸間，又重回一片混沌——她想說什麼來着？除了爸爸媽媽外，今晚還想找到的人，他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