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眼淚嗎?
……還是說,是雨?
生鏽的大腦沒頭沒尾地冒出了這樣的想法。毫無關聯性,他為此困惑了一秒。
但想不通的話,幹脆就不想了。
他走近了一步,兩步——他的腿實際上并不存在——時間像是出現了短暫的斷層,他發現他已經站在那個少女面前。
于是看清了,指縫下的陰影中,面容有如融化的蠟像,五官模糊不清。本應該是眼睛的位置,隻有如深淵般黑洞洞的一片。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既視感。
很奇妙的,一點都不覺得恐懼。
東方仗助對她伸出手。
是想要做什麼呢?就連自己也感到困惑,但身體的本能驅使着他将手指落在了眉宇間——
在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視野中,本應存在的“手指”,實際上也并不存在。
或者說,他現在的狀态跟幽靈差不多,沒有實體。
東方仗助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靠得更近了一些。
近乎本能的,像是撫摸受驚的小貓,抑或是安撫睡不着的孩子那樣,指尖觸碰着哭泣而皺起的眉心,然後是眉毛、眼睑。
别再哭了。
他越過本應該存在眼睛的位置,向下,輕輕地碰了一下漆黑的淚痕——像是在觸碰無數冰冷的尖刺,指尖傳來尖銳的刺痛。與之相對的,是她柔軟而溫暖的皮膚。
下意識地将手縮回來,手腕卻被拉住了。
面容模糊的少女又抽泣了一下,胸膛微微起伏着,然後轉過頭,閉着眼睛,側過面頰,貼在東方仗助的掌心上。
那顆不存在的心髒不知為何,正在砰砰作響。
她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眼淚還在流,淚痕碾過相接觸的皮膚,有點像是被貓舌舔了一下……有超級尖銳的倒刺的那種。
但已經被牽住了,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想挪開手。
東方仗助拼命忍耐着。
“……我找了半天,沒想到你在這裡。”
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東方仗助追着的聲音的方向轉頭,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個……
穿着襯衫的毛絨小熊?
小熊點了點頭:“我想你大概更熟悉我這個樣子。”
說着,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捏橡皮泥似的,将小熊先生揉吧揉吧,拉伸、塑形,捏成了一個戴着寬大帽檐、披着長鬥篷的人形。
它的整張臉都被帽檐擋住了,隻露出一個下巴,看上去像是鋼鐵制造的人形,甚至微微反着光。鬥篷則是深藍色格紋的,像是剛從暴雨中走來,整個濕透了,下擺還在向下滴着水。
記憶如潮水席卷而來,帶來一陣無法遏制的震顫。
指尖下意識抽搐了一下,與掌心相貼的面頰傳來半是溫暖,半是冰冷疼痛的觸感,短暫地牽住了他那顆蹦極般驚恐的心——
“——雨中人?!”
“該說是又見面了,還是好久不見呢……”
雨中人向他行禮。
“辛苦了,東方仗助。你做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