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知道時,他震驚過,不解過。
後來想想,也沒啥好驚訝的,人生在世,喜歡誰,都有可能。
嚴影晃了晃酒杯,抿一口後目不斜視地說:“你想走麼?”
林年年搖頭:“不想。”他也不傻,臉已經整完了,嚴總給的錢又多,他才不要回去村裡過那種苦日子,還要天天被人笑話,在這裡,他至少是光鮮亮麗的。
隻要他一日是嚴總助理的身份,誰都不敢輕易冒犯他。
而且,他總相信日久生情,他早晚可以替代掉嚴總的白月光,這樣能花的錢就更多。
意料之中的答案,嚴影抿直了唇線,眼神有些飄忽,如果他知道自己這樣亂來,會不會氣活過來呢?
目光掃在林年年臉上,原本糟糕的心情更差了,他根本不會把任何人當成嚴欽,任何一個跟嚴欽長得像的像這樣湊到他跟前賣,他隻覺得是侮辱。
在侮辱嚴欽。
不是頭一回有人這麼做。
他會留下,不過是因為林年年的背景不簡單,他想看看背後的要幹什麼才留着。
沒想到那人倒是能忍,一年多都沒動靜。
反倒他快忍不住了。
整得再像,也不是他。
他向來瞧不起找替身的人,真心喜歡,那個人就是獨一無二的,不管他長得怎麼樣,也不會有人可以替代。
那道消瘦的身影牽起年僅四歲的他,一路走向黑暗。
摸爬滾打,終于把自己拉扯長大,等到他可以有本事對他好時,他卻走了。
他恨過。
恨那天的炸彈為什麼不把自己也帶走,他不敢自殺,怕黃泉路上遇到嚴欽,嚴欽會生氣。
嚴欽用命護住自己,這條命就不完全屬于自己了。
也屬于嚴欽。
他會活着,可是...怎麼活,他控制不了。
從夜店出來,嚴影沒讓人跟着,自己開着車到一處破舊的小區樓下,整個小區都是嚴氏的,他買了下來,沒有開發,隻是完整的保留着。
每年都撥了很多錢來維護這個小區。
上樓他打開門,一套小型公寓,進門處有一個鞋架,他拿下一雙鞋,上面還擺放着許多皮鞋,不是什麼牌子,都是一些普通的皮鞋。
他扯開領帶和襯衫扣,脫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走進廚房下了碗簡單的面,還有路上買的糖炒栗子一起吃。
吃完後他又去冰箱拿了草莓冰淇淋蛋糕。
真奇怪,從十年前開始,草莓冰淇淋蛋糕再也不甜了,好苦。
苦得舌頭發澀。
他不停的吃着,一口又一口直到吃完才擡頭對着空氣說:“嚴欽,我明天想吃其它味道試試。這個好苦。”
沒有人跟他說話,他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才收拾碗筷。
陽台上有一塊椅子,曾經,每到周末,嚴欽不用上班,他總是跟嚴欽坐在這裡一起喝咖啡,嚴欽會教他做作業,教他商業上的知識,再說說笑笑。
這麼稀松平常的日子,他很多很多年都不曾有過了。
洗完澡他換了一套睡衣,看起來很舊還有些短,這是他十五歲過生日時嚴欽送他的,那時他才一米七多一點,現在一米八多,穿起來緊繃着,有些滑稽。
推開卧室門,裡面竟然有一個水晶冰棺。
冰棺躺着一個男人,眼鏡下的眼鏡緊閉着,一身昂貴的西裝打理得井井有條,仔細瞧,面上覆蓋着一層霜,散發着層層寒氣。
“嚴欽。晚安。”嚴影眷念的看着冰棺裡的人,走到冰棺旁的小床上躺下,他看着冰棺裡的人,緩緩閉上眼睛。
今天會夢到你嗎?
我已經有三天沒有夢到你了。
很想你。
想你給我買糖炒栗子,想你幫我開家長會,想你給我做草莓冰淇淋蛋糕。
是不是有點貪心?
那...隻是看看你就好。
而房間内,床邊站着一個肉眼看不見的人,和冰棺裡躺着的男人一模一樣,鏡片下的眼睛含着心疼的望着床上的嚴影,怎麼才十年,都長出白發了。
他伸手想撫摸嚴影,手卻從嚴影的身上穿過。
準确來說,他并不是人,是一個魂魄,更簡單點,他是一隻鬼。
小影,你怎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爸爸不希望你這樣,想你快樂的活着。